但既然慕明曉不喜,那他就改,打草稿也要改。
可真到了這人面前,那些腹稿如煮熟的鴨子一般飛速遠去,他再度變成頭腦空白的愣頭青。
他太怕了,前半段人生裡,他做了很多決定,說是不後悔,其實自己也知道明明有更好的選擇。可是他搞得一塌糊塗。
就像他的母親梁飛雁,看似一帆風順的人生,卻總在自己在意的地方栽跟頭,抱憾至今。
可她想要對他說話。
不怪你了。
不要逃避。
是啊,不能逃避了,說到底他為何要踟蹰不前?
喜歡這個人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嗎?他那樣優秀那樣美好!不喜歡他才是異類!
哪怕隻是追随着他的步伐,他都甘之如饴。
言紀張口,深深呼吸一口。
“慕明曉,我喜歡你,想要追你。”
他終于說出來了。
“你可能會覺得這很突兀,可能想要問我喜歡你什麼。”
“可我隻會說,太多了,哪怕我們隻認識重逢了這麼點時間,已經足夠讓我的生活裡全是你的影子。”
“一如那篇課文裡,暴雨過後沙灘上的小魚,一條一條,數以千計,縱使無法全部撿拾,我也要撿拾——因為那都是有關你的瞬間。”
“我總以為,以我的身份,這世上不可能存在讓我後悔的事,便是真鬧到不可收拾,我也能收拾。”
“但我真心為當初錯過你而懊悔,時隔這麼多年的重逢也沒能彌補一二。”
“遲來的歉意廉價,我知道。我想說的是,我很愧疚,上天給了我這麼多時間,可在未與你相識的日子裡,我沒有變得更好,副本裡表現也不盡如人意,沒能以一種更好的面貌對你表白。”
我既羞慚心焦我這不能更好的面貌——
“但我想證明,我對你的喜歡并非沖動上頭下的一時興起。你是那樣美好,所以我的表白不單隻是喜歡,也是對你的贊頌與讴歌,是我對你寫的贊頌詩。”
又深覺我對你的心意實在不能掩藏。
“你是這世上最好最好的存在。我真切懇求,懇求你允許我,在此刻成為你正式的追求者。”
說完了。
言紀勉力維持着雙頰的鎮定,一雙眼一錯不錯地看着慕明曉,搭在桌上的兩手,掌心已然潮濕一片。
就到這裡了,他說,他真的隻能發揮到這裡了。
他感到雙耳傳來的熱度,滾燙到能燒灼腦袋,點燃微微發抖的軀體。
可他隻是執着注視着慕明曉,看他眼睫微微顫抖,似在消化他的一字一句。他的坐姿端正,雙手平放,美得如一幅油畫。
承迎着他沉甸甸的心意與目光,神色在幾秒後回歸自如。
油畫上的美少年緩緩開口。
“我……”
就這一個字就足以讓他的心被揪起,放逐于空中等着最後的宣判。
是重重落地,還是被羽翼包裹?
他明知道後者的可能近乎渺茫,還是這樣擅自期冀着。
“抱歉。”
清靈好聽的嗓音這麼說着,裡頭的含義精準傳入言紀的顱腦:“我無意。”
好,摔下來了。
在外面逛街的陶書禮忽然呼了口氣,面露輕松之色。
旁邊人問他:“怎麼了?”
“沒什麼,本來以為有樣寶貝丢了,剛剛掐指一算,還在。”
“你開什麼玩笑呢……”
慕明曉當然知道言紀要表白。就算不提陶書禮給他的鋪墊,今天一天下來,對方的心思就沒藏過。
他說了那麼多,可早有準備的慕明曉并不需要花多少時間思考,哪怕他訝異,甚至微微動容于言紀言語間的鄭重,如同在國王面前發誓效忠的騎士。
他的拒絕不會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