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宇宙社死的醫生還在路上,同時還有被她忘幹淨的家長和同伴扛着火車一路火花帶閃電地往赤冕環帶趕。
倒是早就等待對線這一天的公司準備周到,或者說忍無可忍,人都處在連續折躍通道中,非要頂着随時失聯的風險與裁律庭現場連線,就為了跟扶涯正面對決。
“我以為你們隻會搞陰謀詭計和暗殺那一套呢。”
驟然見到公司代表和律師團的扶涯雖然有些反感他們的臉,不過對這種形式接受良好,比起防不勝防的黑手,純口水戰在她正好有空的時候完全可以奉陪到底。
尚且沒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的扶涯就這樣肆無忌憚地跟公司對上,雙方在回合制交流中當着全宇宙智慧生命的面互揭老底。
“你爆破了尼拉娅星的研究所,導緻二十餘項重大科研成果付之東流,間接影響了尼拉娅星的科技化進程。”
“公司偷偷研究憶庭科技販賣他人記憶,需要我替流光憶庭報警嗎?”
“科爾卡-V的大氣層被你剝離,星球生态崩潰,成千上萬人流離失所,無家可歸。”
“一萬三千二百五十六名員工的聯合抗議書和其中六千五百八十一位的遺書你們那裡還有備份嗎?沒有我就發網上去咯。”
“你在卡門365星煽動當地民衆暴亂,蓄意破壞我司财産,打傷我司工作人員,造成巨額經濟損失且拒不賠償。”
“公司奴役厄缪斯人,秘密進行人口交易和器官販賣,我沒替他們找你們要精神損失費就不錯了,居然還想讓我賠償?……哦,都是幾百年前的事了,你最近才上任不清楚内情還敢拿這個發難?”
公司在培訓員工的時候不可能把自己幹的壞事客觀陳述,所以對方知道的是被包裝後的片面之詞也不奇怪。真相來得猝不及防,網友們瘋狂吃瓜,還好對面的主管沒有授予直播肖像權,否則現在他那張漲得通紅又變得鐵青的臉下一秒就會被做成動圖名揚天下。
他倒不是羞愧,純粹是覺得扶涯太口無遮攔,不看場合就往外爆猛料。
不過這倒是提醒了這位第一次正式與扶涯正面交鋒的新主管,習慣拿捏别人的他難得感到棘手,因為扶涯跟他以往打交道的人都不一樣,實力強橫肆無忌憚,任性妄為到超出了他的想象。
判斷失誤,即使有星穹列車的管教,扶涯也依舊是那個我行我素的扶涯。她隻是收起了爪牙,而沒有徹底拔除。
主管忽然有點後悔,他其實已經能夠預料到這次審判注定失敗的結局,但多年來的職業生涯告訴他不到最後一刻絕對不能後退,因為事情不一定會有轉機,但一定不會變得更糟糕。
調整好合适的心态,主管沉下臉色深吸了一口氣,冷聲問道:“既然你對公司如此不滿,又為什麼促成公司與希弗瑞特的合作?”
希弗瑞特?
執法隊在裁律庭門口與熾羽軍對峙,但雙方都在關注這場審判。捕捉到關鍵詞的喀索斯一怔,不自覺地将注意力轉移到扶涯的回答上。
出生于希弗瑞特的人都有特殊的精神鍊接,他們信奉推崇精神力最強大的首領,在首領的指揮下安排自己的日程和目标。然而到了喀索斯那一代出了點意外,同一個時期居然出現了兩名旗鼓相當的首領,矛盾與沖突就此爆發,喀索斯同萬千普通民衆一樣被局勢裹挾,投身于無止境的争鬥中。
終于在她的少年時期,這兩個首領者同歸于盡,底下人失去領導與缰繩瞬間如一盤散沙,迷茫而無措地活着,直到星際和平公司的入駐。
最初,大家都以為希弗瑞特建設計劃是嶄新的開始,但沒想到是又一場災難的根源。希弗瑞特人在日複一日的壓迫中逐漸擁有了主見,即使不需要強大的首領也能依靠精神鍊接而團結一心,在抗争中令公司節節敗退。
眼看着公司即将妥協,與希弗瑞特簽訂新的合約,那個名為“月食”的不速之客卻盯上了這裡,并不容置疑瘋癫至極地摧毀了一切,唯有包括喀索斯在内的少部分同胞幸存下來。
不過喀索斯今天才知道,希弗瑞特建設計劃背後居然還有扶涯的手筆。雖然與公司的合作并非希弗瑞特毀滅的直接原因,但希弗瑞特人也确實因此遭遇了無數苦難,而扶涯就算不是罪魁禍首也算是半個幕後推手,因為她不可能不知道公司的黑心,卻依然選擇促成這次合作。
喀索斯默默收緊了原本虛握着劍柄的手。
她到底是怎麼想的?不止喀索斯,公司内部也很疑惑——扶涯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公司對這種反常行為的态度也從一開始的驚詫懷疑到後來半信半疑地樂見其成,畢竟有扶涯插手的案子總是特别順利,利益也是實打實的。雖然後面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無法繼續推進,可深入調查後也不是扶涯在暗中搞鬼。
正因如此,哪怕猜到扶涯可能另有所圖,公司開過會後也一緻同意順着她來,他們并不介意從風險中獲得回報,隻要收益足夠大,扶涯是誰又做了什麼可以暫時忽略。
主管在此時提到這件事不僅是想要解答困擾他和公司多年的問題,更重要的是借此提醒扶涯,她并不能與公司所做的虧心事撇清關系,口無遮攔的爆料隻會讓場面更難看。
扶涯果然如他所想頓了一下,不像剛才那樣話音剛落就能接上黑料。不過扶涯停頓不是因為有所顧忌,而是希弗瑞特這個名字喚醒了她被擠到角落裡的記憶。
啧,爛尾之作。扶涯想起來就有點不爽,換了一個更嚣張的坐姿,一臉鄙夷地看向主管及其背後的團隊,仿佛在埋怨“你們怎麼這麼沒用?”
被扶涯用臉罵了的主管和團隊成員:“???”
“希弗瑞特的覆滅恰恰說明了公司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财産,你們一定要在這種時候展現自己的無能嗎?”習慣開口就是嘲諷,扶涯繼續無視其他人,漫不經心地玩着自己的手指,難得施舍一點好心回答了他的問題。
“因為跌宕起伏的[故事]需要反派。”
語氣平靜,口吻平淡到像在陳述一個簡單而平常的道理,但話中的潛台詞卻令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反派”這樣清晰又刻闆的定位讓公司的人氣得不輕,但轉念一想卻是忍不住脊背發涼。難道在扶涯眼裡,公司從來不是什麼難纏的對手,而是可以随意安排角色與劇情的傀儡嗎?這簡直比扶涯處處跟他們作對還令人難受!!!
而在圍觀看客聽來,扶涯笑着說出的這番話裡裡外外透露着一種置身事外的冷漠,她把一個文明波瀾壯闊的曆史定義為“故事”,将幾乎是她故意安排進來的公司視作棋子,就這樣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無數時光,以及被時光掩埋的苦難和血淚。
【幾個意思?她故意的?】
【她是說她把公司當狗遛嗎?】
【我嘞個樂子神在上,碰見真愉悅犯了!】
……
這種高高在上理所當然的語氣,加上若有似無的熟悉感,喀索斯終于想起來自己在複樂園打了個照面的所謂“神使”,那道模糊的身影和審判庭中的扶涯逐漸重疊,說不上是出于私仇還是大義的恨意湧上心頭。
月食那個追求【毀滅】的瘋子,就是因為親眼看着自己的母星被摧毀才走火入魔,成為了當初滅星兇手的忠實擁趸。将冷血的劊子手奉為神明到底還是極少數,更多的是像喀索斯一樣恨不能将這種玩世不恭的神經病挫骨揚灰的人。
她盡量收斂怒火,冷靜地吩咐手底下的人暫時先盯着熾羽軍,看着真的像是公事公辦地轉身踏進了裁律庭,一步一步地走在前往一号審判庭的路上。但已經查出她的身份的元諾時刻關注着她的動向,見她離開也匆匆給副官幾個指令,自己則是緊跟上喀索斯的腳步。
而此時的審判已經來到了下個階段,以好友的救治為交換條件的厄爾蒂達登上了原告方的證人席,努力克服對扶涯的恐懼,替尚在重症監護室的赫莉格諾控訴扶涯的惡行。
扶涯沒仔細聽,不管厄爾蒂達和公司的律師說了什麼都敷衍點頭,心裡卻想着如果這些聒噪的蒼蠅叫完後黑天鵝還沒有到場,那她就不陪他們玩過家家了。
微薄的耐心隻夠她等半個系統時。
“……哦,原來她就是丹瑟廷這一任的聖女。”
投影屏幕上終于出現了點新東西,正是泡在療愈倉裡昏迷不醒的赫莉格諾,公司為了争取同情分特意展現了對方現在的可憐狀态,企圖喚醒扶涯不一定存在的良知。
扶涯單手托腮,認真掃了幾眼。特制的有色透明液體淹沒了赫莉格諾,對方閉着眼睛,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她的外在相貌,丹瑟廷出身讓扶涯感覺不爽,但還是需要扶涯細看後确認她那忽然升起的殺意不是意外。
胸口的貫穿傷在治療下已經愈合,連傷疤都在漸漸消退,但扶涯一眼就能看出來那确實是自己捅出來的,并且很清楚原本的傷口有多麼猙獰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