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齊詫異:“這四喜娃娃并不在這裡,聽說是在龔城啊。怎麼會……”
衆人陷入沉思,不過這事不算大,甚至還算常見,尤其是謝春酌修為高,發現異樣是正常的事情。
“想那麼多做什麼?今晚不就能知道分曉了?”
聞玉至吊兒郎當地用團扇掩唇,打了個哈欠,随後拽住謝春酌的手臂,“困了,回去躺會兒。晚點還得出門呢。”
謝春酌有心想跟他分開些,但無奈他根本犟不過聞玉至,最後還是被他拽上樓。
在臨進門前,他感受到一道目光如影随形地追随着他,灼熱又執拗,可他回頭,什麼也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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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
日光還刺眼透亮着,街上人就來來往往地少了有多,少了許多普通百姓,多了許多長相姣好的男女,每個人腰間都挂着牌子,說說笑笑結伴往城郊走。
謝春酌與女扮男裝的萬春往男子堆走,人高馬大的聞玉至和儲良往女子堆走,兩人一過去,矮些的女子頓感天暗了不少,結果擡頭一看,登時語塞。
男女隊伍分開得不算遠,萬春看見這一畫面,笑得不行。
謝春酌也忍俊不禁,暗中用留影石記錄下來,打算有機會狠狠嘲笑。
不過他轉念一想,又覺無趣,聞玉至臉皮奇厚無比,怎麼會為此羞赧?而他下山的目的是什麼自不必說,于是又把留影石的印記給抹除了。
隊伍一路往前,約莫半個時辰,就到了痣娘娘廟門口不遠。
謝春酌混在人群中不起眼,他今日用法術易容,把臉變得隻算秀氣,唯有一雙眼睛格外漂亮。
他仰着頭看前方不遠的廟,廟宇之上挂着無字牌匾,但迎着光看,能看出暗色漆闆上有一顆又一顆的黑點,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謝春酌總覺得那些黑點微微凸起,如有生命般跳動呼吸着。
廟宇門口站着官差,他們熟練吆喝着把男女選拔者分開,又看着木牌将其再次分成一二等,謝春酌的木牌是一等,官差分人時看他的臉,嘀咕了句“分錯了?”,然後把他和另外一個相貌俊秀的男人木牌相換,他成了二等。
萬春也在二等行列當中。
因她背着劍,極為刺頭的樣子,官差對她還算客氣,有人不免嘀咕:“道長怎麼也跟我們一起來參選啊?”
“修仙的又不是每個人都厲害,痣娘娘厲害,他們就想來取經受點撥呗,之前不是也有道長參選嗎?還被選上了呢。”
萬春聽了一會兒,湊到謝春酌面前去,與他低聲道:“想必之前也有修士隻怕在這折了,要不然也不會一直沒消息傳出去。”
而後又見官差盡職盡責地做事,停頓片刻,繼續道:“沒想到官差竟然也參與這些事,不知道是否會從中謀利……”
自小見大,一城如此,是不是每個城都會如此?再往前一步,是不是這個朝廷、這個國也是如此?
萬春蹙眉想着,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下意識地往女子那堆看,那邊的人正在逐步被帶走,她隻能看見個子高的兩人低着頭跟官差走了。
謝春酌沒在意這些,他正在打量痣娘娘廟。
真是奇怪的廟宇。
“女子在後男子在前。”
官差喊:“二三等進去,一等跟我走。”
數十個官差,将一等的十幾個男子帶走,又将一等的十幾個女子帶走,林林總總算起來有三十來人左右,又被帶着他們往另一個方向走了,衆人雖奇怪,但沒多想。
剩下的官差催着人進廟,女子隊伍進了後院,男子隊伍徑直進了前廟。
謝春酌踏步進入門檻,霎時間就聞到了極其強烈的檀木香,混雜着燭火與香煙交融的嗆人氣味直撲鼻尖。
他屏住呼吸,擡眸,從光滑的地面往上,看見擺放的木桌,堆放的貢品、未燒完的紙錢還有一堆堆的黑色不明顆粒,邋遢又簡陋,完全看不出一星半點痣娘娘在城内的威風與名望。
再往上看,步入眼簾的是一尊身姿窈窕的石頭像。
這尊石像出乎意料的貌美,雲鬓鳳钗,眼尾細長上挑,翹鼻櫻桃嘴,羅裙拖地,手裡拿着一支類似于黛筆,又像毛筆的東西。
最矚目的是石像眉心一點美人痣,香煙缭繞,飄渺白霧升起,将它襯得隐約有了一種神性的美麗。
它嘴角含着笑,眼瞳往下,慈愛溫柔地看着底下的人。
官差進門後虔誠地拜了三拜,又上了香,才和選拔的衆人道:“你們在此等候一夜,痣娘娘自會對你們進行挑選,如果被選中,就會被痣娘娘接走,成為的童子,沒有被選中的明天我們會來接你們。”
他們說完,接連離開,還将門給關上了。
此時日頭還亮,關了門,廟内光線變得昏暗些許,但習慣了也能看清一些,謝春酌與萬春對視一眼,開始繞着前廟觀察,尋找線索。
其他男子則是找蒲團坐下,也有部分跟着謝春酌和萬春繞了兩圈看了一下,沒看見什麼東西,就無趣地找地方坐下開始閑聊。
離入夜還有一段時間呢。
前廟不大,廟頂高些,能看見木制的橫梁,石像立在前頭,雕刻而成的眼瞳栩栩如生,黑如點墨,自上而下微笑地看着他們。
謝春酌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麼不對勁,前廟隻剩下石像沒查看,他腳步一點,在衆人的驚呼下,飛身往上,落在了石像懷中拿着的青黛頂端,恰是在石像的下巴處。
石像垂着眼,慈悲憐愛。
謝春酌卻覺得它的眼瞳過于黑,像是嵌入了什麼東西,而不是單純石頭雕刻而成,他正想再靠近些,還未再動,粗苯緩慢的“咕噜、咕噜”聲響起。
謝春酌身子一僵,屏住了呼吸。
因為……
——它的眼睛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