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禮然用三腳架夾住手機，點開譜的曲子，給貝斯插上電，調節好音箱的音量，便彈出那段旋律。
那是為裴元序譜的曲子，至于歌詞，她還沒想好，奈何沒有屬于自己的樂隊，就算全寫出來，也沒有實現的機會。
黑色的貝斯上，右手食指與中指撥動着琴弦，左手快速在品位上移動，熟練得好似練過千百回，音符都飄在空中，繞出窗戶。
看着她專注的模樣，裴元序漸漸沉溺在貝斯的聲線中，呼吸都放得很輕很輕。
那琴音，不似電吉他那般烈放，不似木吉他那般清透，而是一種低沉的、悶悶的、穩重卻帶有一絲性感的音色。
像暗夜裡隐藏在燈紅酒綠裡的黑騎士，走過狹窄的街道，鬥篷撲過風，留下一串沉穩的腳步聲。
演奏完，裴元序欣喜地拍打雙手，為她鼓掌。
江禮然抿了下紅潤的唇，赧然地撓撓頭，“這首還沒有弄好，要是能組個樂隊，我就可以把所有的譜寫出來了。”
“歌詞我也會填，這樣的話會更好聽點，沒那麼單調，貝斯的聲音太低了。”
“可是我覺得現在這樣也很好啊~”裴元序一臉崇拜地看着她，“禮然，我覺得你好有才華啊。”
她并不懂這些，隻要是江禮然彈的，她都覺得很厲害。
見喜歡的人這樣誇自己，江禮然笑得合不攏嘴，像是墜入巧克力沼澤，甜蜜的糖漿霎時将她包裹。
練完貝斯，已是黃昏，天邊的雲被染成粉紫色，柔和而又溫暖。
江禮然從冰箱裡拿出兩瓶蜜桃汽水，拉上裴元序，邀她一起去陽台看落日夕陽。
兩人倚靠在欄杆上，餘晖灑滿臉頰，瞳孔反射夕光，盡是橙黃色的光暈。
江禮然用紙巾包住汽水瓶，擰開瓶蓋，氣泡霎時從瓶底湧了上來，一陣甜味的清香。
她把汽水遞給裴元序，“喝吧，我幫你打開了。”
裴元序看向她手中的汽水瓶，蜜桃味，居然是自己最喜歡的味道。
她接過瓶子，喝下一口，雙手握着汽水靠在欄杆上。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蜜桃味汽水？”她問着，視線投向正喝着汽水的江禮然。
江禮然的臉被汽水塞得鼓鼓的，茫然地看她。
她并不知道裴元序喜歡這個口味，這是昨晚在便利店随便買的，卻冥冥之中對應上了她的喜好。
“你猜。”
“啊？什麼？”裴元序不解地盯着她，實在想不到原因。
江禮然搖搖頭，像昨天裴元序回答她那樣，“沒事，你慢慢喝吧。”
她可不想告訴裴元序，那隻是巧合，亦或是命中注定。
夜幕降臨，江禮然打開客廳的燈，随後去了廚房。
冰箱裡空蕩蕩的，隻剩下半塊牛肉與一把芹菜。
裴元序來得太快了，江禮然原本想先去買點東西招待她的，玩着玩着竟把這事忘了，不由得愧疚起來。
瞧了瞧櫃子裡的半袋面條，江禮然偏過頭，朝外面喊：“你要吃面嗎？我家裡隻有面了。”
裴元序站在陽台上，回頭一笑：“可以啊，我還沒嘗過你手藝呢～”随即關上陽台門，走到廚房，站在江禮然身後看她。
見江禮然從挂鈎上拿下圍裙，套在身上，手繞到身後系着帶子，裴元序手一動，準備上前幫她系，結果就看見那兩條帶子，早已系成了一個标準的蝴蝶結。
而後冰箱門砰地一聲，江禮然取出半塊牛肉和芹菜，打開水龍頭，将菜放在池子裡洗。
眼見自己幫不上什麼忙，裴元序嘟着嘴，落寞地靠在玻璃門上，隻看着身前人的背影。
水聲嘩啦啦地響，江禮然的雙臂在她眼前微微晃動着，圍裙的兩根帶子掐住腰身。
這一幕，讓裴元序覺得，像情侶的日常同居生活，嘴角不由得輕輕挑起。
突然間，就見江禮然把濕潤的手往圍裙上擦了擦，回頭看她，“你不是說想嘗試一下朋克風嗎？你去我房間挑幾件喜歡的，試試。”
裴元序一懵，剛剛不是說到吃飯嗎？怎麼突然讓她去試衣服，但她還是點點頭，轉身走向卧室。
衣櫃前，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江禮然的衣服，對着鏡子比了比，随即關上了門。
外邊傳來一陣切菜的聲響，裴元序一件一件在身上比，最後挑了件尺碼最合适的換上。
禮然的衣服好大，隻有這件連帽針織衛衣能穿，禮然的衣服上總有一股薰衣草的味道，是洗衣液吧……
裴元序站在鏡子前，布料絲滑地下垂，衣服的觸感非常柔軟光滑。
她卷了卷略長的衣袖，才看清楚衣服胸前的紅色印花，原來是扭扭曲曲的文字血書。雙層的面料上有着破壞風的小洞，帽檐有一圈手縫珍珠扣。
打開房門，她來到江禮然身前，想讓她看看這種風格适不适合自己。
江禮然看見她的刹那，頓時眉開眼笑。果然，元序不管穿什麼都會好看的。
“好看，很适合你！你等一下。”
說着她便竄進卧室，從櫃子裡掏出一條紅色十字架項鍊，小跑到裴元序面前，挂在她脖子上。
“戴上項鍊更好看嘿嘿～”
項鍊的鍊子很長，裴元序握緊胸前的十字架，注視着眼前的人，心頭莫名有種想要去追随她的心情，想要接近她的一切。
江禮然對視上她的眼睛，眼底閃出一絲期盼，“喜歡嗎？”
裴元序心裡一怔，轉瞬間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衣服。
“喜歡！”她含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江禮然聽到她的回答，笑意蔓延，溢出嘴角。
“喜歡就送你啦~”
裴元序愣了一下，她原本隻是想試試的，沒想着帶回去，她推辭着：“不用了吧，到時候我去找同款。”
“這個買不到的，是我收的古着，你就穿回去嘛～反正是均碼。”江禮然輕輕搖晃着裴元序的胳膊，想讓她收下。
裴元序擡起眼眸想了想，恭敬不如從命，答應了下來。
反正，互換衣服，是一種獨特的浪漫。
她想跟她做浪漫的事。
客廳裡，方形的餐桌前，裴元序乖巧地坐着，等江禮然去廚房擡牛肉面。
一忽兒，江禮然端着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面，走出廚房，一股鮮香彌漫在空氣中。
裴元序微微撐起身，看那碗面裡，鋪滿了大塊的牛肉，食欲一時間被勾了上來。
江禮然把牛肉面端到裴元序面前，放上了筷子，“吃吧。”
“我現在還不是很會做飯，可能不是很好吃。”她有些不太自信，右手摩挲着左手手背。
“好不好吃試試不就知道了。”裴元序旋即拿上筷子，挑起幾根面條，吹了吹，送入嘴中，邊咀嚼邊豎起了大拇指。
江禮然緊張的心放了下來，眯起眼笑，眼尾彎彎，“好吃就行。”
她又去廚房端出自己的那碗面，坐下開吃，裴元序瞟了眼她的那碗，面上的牛肉少得可憐。
“你的肉怎麼這麼少？”裴元序不悅道。
江禮然瞧了瞧碗，自然理解她的意思，卻假裝不懂，笑一聲：“那可能是我比較瘦吧。”
“多吃點！”裴元序加了幾塊牛肉放她碗裡，“以前我媽媽總說，白白胖胖才健康~”
江禮然看着碗裡的肉，又看了看裴元序，心想再拒絕就不禮貌了。
“那我就……”她輕輕笑了下，“聽阿姨的吧。”
填飽肚子後，江禮然将隻剩湯湯水水的碗放回廚房的水池裡，一出來，就見裴元序坐在沙發上，注視着前方，不知在看什麼。
“禮然，我可以用那個放歌嗎？”裴元序指着電視機旁的唱片機，問道。
江禮然望向她指着的方向，笑盈盈地走過來：“當然可以啊～”
走到電視櫃旁，她蹲下，從抽屜裡掏出一堆唱片，問跟過來的裴元序：“你看你要聽哪張？”
“emmmm……”裴元序俯身，指尖在花花綠綠的唱片上空來回滑動，最後在一張粉色唱片上點了點。
江禮然抽出那張唱片，打開透明殼子，幫她把唱片放進機器裡，調整音量。
舒緩的R&B響徹整個屋子，慵懶又帶點微醺的旋律輕拂客廳的每一個角落，兩人盤腿坐在地毯上，抱着沙發抱枕，安靜地聆聽那首歌曲。
許久都無人說話，好靜好靜，唯有歌聲與心跳在共鳴。
像音波在心髒上跳動，一點一點，一躍一躍，讓人想醉死在這氛圍裡。
江禮然拿起桌上的蜜桃汽水，喝了一口，靠在沙發坐墊上嘀咕：“也不知道秋秋一天天都在幹什麼，總是說自己沒有空。”
她隻是單純想喝酒了，元序又酒精過敏，不能陪她喝酒，一個人喝又沒意思。
裴元序撇了撇嘴，不想看她，“誰知道她，她沒跟我說過。”
其實她也不知道今天林序秋有沒有空，她隻是為了和江禮然獨處，才那樣說的，結果江禮然沒意識到她的用心良苦。
江禮然我讨厭你，你一點都不懂浪漫！
不過也不怪你，你對我隻是普通朋友的感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