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點,在這條寂靜的街道,無疑會給人帶來如影随形的不祥預感。
林序秋被熏得胃部翻騰,蹙起眉頭,捏緊鼻子問兩人:“有沒有聞到一股腐爛的味道?”
這自然隻是個話頭,下一秒她便自問自答:“好像是屍體,在後面。”
兩人聞言,下意識回頭看,隻見男人一臉□□,得意兮兮地盯着她們。
而後眯縫着眼,語調輕佻:“美女,真的不打算跟我相處一下嗎?”
果然,這種男人都有一個共通點,不論你的拒絕是委婉還是強硬,在它們看來,你的行為都是在欲情故縱。
也許你氣憤地給他一個巴掌,它們興許還覺得,你是在跟它們調情。
兩人心中一緊,都擔心遇到更危險的事,慌亂之中裴元序瞧了眼江禮然,身子往她邊上貼。
江禮然立馬把手一伸,将裴元序擋在身後,朝那男人怒呵道:“滾遠點!”
可那男人非但沒退縮,還用更加猥瑣的眼神往江禮然身後瞄,好像躲在後邊的裴元序,隻不過是害羞而已。
江禮然切着牙齒與他目光對峙,手默默在身後輕拍裴元序的手,随後感受到一雙寒冰似的手攥緊了自己的手掌。
男人愈加靠近,她心頭就愈加惱火。
換作以前,她早就抄起拳頭就上去了。
可現在,她深知自己作為一個成年人,再也無人會為她撐腰了。
沒了青春期的年齡優勢,最後的結局隻有進局.子裡喝茶。
一旁惡心到不行的林序秋也是這個想法,于是陰陽怪氣地撂下一句:“沒錢買棺材可以在路邊随便撿兩塊木闆湊合一下得了,沒必要跟着我們。”
便跟着江禮然一同拉上裴元序,轉身就走。
不過事已至此,男人依然緊跟不舍,甚至腳步聲都更加張狂,掩都不掩了。
聽得林序秋愈發煩躁,唇間切出三個字:“真是煩!”
江禮然同樣憋不住了,拎着手中的奶茶扭身一甩,徑直砸向男人腳下,加重語氣吼:“能不能滾!”
杯子在男人腳尖前爆開,混着小料的液體濺了他一身,他腳步一頓,愣在原地。
他自始至終都以為女性都是柔柔弱弱的,再怎麼樣都不會動手,頂多罵幾句,他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故而不知所措。
江禮然卻不給他反應的機會,旋即搶過林序秋手裡的奶茶,再來一發。
奶茶如同子彈般飛了出去,“啪”的一聲巨響,正巧砸中男人的臉,惹得他捂起湯湯水水的臉,聲音都變得像在哀嚎:“嘶哈……老子的牙!”
江禮然沒成想自己會砸得這麼準,趕緊摟上裴元序飛奔,“快走!”
隻剩林序秋站在原地,冷眼旁觀男人的身影,看他一臉劇痛,全身濕透,猶如撈出的水鬼般,附着在衣服上的小料是他的水草。
一股快意在心底裡滋生,林序秋勾起抹冷笑,落井下石:“記得撿塊木闆!本小姐找不到那兩鋼镚賠你,你不配~”
說完她便跟上後面兩人的步伐,聽男人氣急敗壞地喊:“你個小癟三,有本事别給老子跑!”
“百元大鈔美金英鎊都不适合死人,頭七的時候上街讨個鋼镚治牙吧你!”林序秋仰頭大喊,奔跑的腳步始終沒停。
直到跑到停車位,幾人迅速打開車門,趕緊上車,“砰”地關上車門。
林序秋這才放聲大笑,笑聲洪亮而暢快:“笑死我了,奶茶投手禮然。”
江禮然坐在後座,歎出口氣,這還不是無奈之舉。
要不然誰會放棄香噴噴甜滋滋的奶茶。
她抱怨着:“真的很煩啊!我剛才上班又不能罵他,他還說要投訴我呢,誰怕他啊?!我就直接跟他說打烊了。”
裴元序坐在江禮然旁邊,聽着車子發動的聲響和林序秋久久不歇的笑聲,仍然有些驚魂未定,有些後怕。
望一眼車窗外的街道,她又轉向車内,才開口說話:“他好猥瑣,還好有你倆在。”
“圓圓,你應該罵他的,急死我了。”林序秋轉頭看她一眼。
裴元序深歎了口氣,低着頭很委屈似的:“可是我不知道怎麼罵啊……”
“沒關系了,剛才我已經替你罵回去了。”
就剛剛那幾句話,江禮然莫名對林序秋口才産生了些羨慕嫉妒恨的情緒,就好像總會有那麼一天,她也會這樣罵自己。
但她還是吐槽:“秋秋你嘴跟淬了毒一樣。”
林序秋把手一攤,無比自豪:“這就是實力!”
江禮然:“……”
合着任何槽點于她而言都是誇獎呗。
車順着大道前行,裴元序望着窗外一言不發,稍頃困意就忽地襲來,她掩着嘴緩緩打下個哈欠,身體不自覺靠到江禮然肩上。
衣服上散發的薰衣草香,很安心。
閉上眼,她低聲呢喃着:“禮然,我先睡一覺,你要下車的時候叫我。”
江禮然看向她,見她發絲将臉擋了一大半,唇上的唇釉水光光的,泉水一樣,不免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然後她才輕聲回應:“好。”
發絲上的、衣服上的、車内的香味交織在一起,混成一種無名的香氣,怎麼嗅都分不清。
夜晚的路燈照進車裡,光影一會亮,一會暗,怎麼看也分不清。
自然而然靠在她肩頭的裴元序對她的感情也是。
江禮然也分不清。
隻靜靜地注視着她,目光黏在她臉龐,心中一直思考着一個問題:為什麼?
為什麼元序總是時不時地撩我?
為什麼元序那天會故意問我發消息的人是誰?
為什麼那天她會問自己,有點厭男嗎?然後坦誠地告訴自己,她很難與男人相處,正常人也不行。
……
許多“為什麼”在心間萦繞,江禮然回想起她們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
裴元序好像從一開始就這樣,用各種方式撩撥她,時而撒嬌時而挑逗。
像個不懂得距離感的直女。
可她又說自己厭男,這就讓江禮然很是疑惑。
她不知道那些個暧昧不清的互動,究竟是裴元序故意而為,還是裴元序天生就具備撩人心弦的魅力。
有那麼一種可能,裴元序大概也對她有着超出友情的感情。
但也有那麼一種可能,裴元序對林序秋也是這樣,或者說,對所有關系好的女孩子都這樣。
江禮然不敢妄自菲薄,也不敢妄自尊大。
她吃過教訓的。
後果就是那人根本沒拿她當回事,親手碾碎親密互動帶來的所有濾鏡。
如果她知道我喜歡她,會不會像以前那個人一樣,狠狠地拒絕我,然後再也不會理我?
江禮然不敢細想,裴元序用那般冷漠的眼神望着自己,說出足以踐踏她微不足道的自尊的無情話。
太恐怖,太驚悚。
她不想失去再多了。
盡管想要得要發瘋。
思緒在猜忌和猶豫中徘徊不停,她好累,好迷茫。
什麼時候才能改改這多得要溢出的内心戲……
裴元序靠她這麼久,她沒感覺到累,她的臭毛病才忽然讓她疲憊起來,歎着氣望向窗外。
街邊的樹一顆顆地過,好像在快速往後退,又好像是同一棵樹,不斷地繞着車子順時針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