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繕照突然說： “金毛，我看不透你們，但我知道你在做什麼？”

暮意外，“你替我想明白了？”

高繕照：“你在寫童話故事的結尾，想所有人都走到幸福的結局。哪怕我們不接受，想逆反，想悲壯，想反抗，你依然要把我們安排到那個平淡結局。太悲慘了，為什麼呢？

不會有人記得你做了什麼，也不會有角色感謝你的安排。這個世界病得太重，你救不了！拓荒顧問死了，暮醫生也會死，下一次你又是誰，有什麼用？世界會一直病下去的……”

暮：“你想多了。”

高繕照：“我沒想多！是你覺得我太好騙了，我和科技樹靈有接觸，他們是真正的潘多拉組織。組織中曾經有成員脫離了劇本去向宇宙深處。”

暮扣扣眼角，“啧，咋，你相信光？”

高繕照正深沉呢，忽然被無語住，“别裝傻，墨爾希貝娜告訴我主神朗昭跑了！”

暮：“哈哈，變成光了是嗎？”

高繕照：“你能解釋清楚自己是什麼嗎？”

暮：“我什麼都不是。”

“……”

高繕照更覺得暮幽森可怕，手裡用力扣着綠珠串竟把指甲撅裂了，“阿墨說沉迷肉身歡愉的主神朗昭仿佛得到上帝的偏愛，有最美好的外表，無限的精力和無盡的财富，足夠他一生消遣。但是有一天他說人類都是蟑螂，開始厭惡所有胴體，拒絕一切觸碰。他更厭惡自己，因為他也是蟑螂，生活在更多更惡臭的垃圾堆裡。”

“唉，不明真相是神明的溫柔啊，不甘心三個字讓多少人類這裡出現問題，”暮用食指點點太陽穴，“三神在人類裡算作病人，而且病得不輕，絕症！”

他用醫生的身份說着神明是藥石無醫的人類病症，神明是病，所以世界一直病着。他拿起高繕照的手，親吻翻轉的血肉使它恢複如常： “神不是用來信的，神是不明視角的掩飾和把迷茫合理化的借口。”

高繕照收回手看着恢複如常的甲床急切地問着，“你知道所有的真相了嗎，這裡真的如阿墨所說是囚籠嗎？你，能離開這裡嗎？”他看着不能被稱為神迹卻真切發生的事，姣好的面容幽怨又詭谲多變，“你早就不是人類了，雖然是人類的模樣卻已經無意識地背叛了——人類的階級？”

暮看向自己的雙手，賭徒的魔術手中憑空出現籌碼，他将籌碼在手指間反轉，籌碼上的數字越變越大，變成黑Joker、馬頭象棋、戰甲齊天大聖、皇後象棋、蝴蝶箭镞、藍瞳白虎、金魚尾币、雙生金發神女、藍玫瑰、山海機械獸、士兵象棋、酒吧……空間鈕，籌碼從他手中溢出，“噼裡啪啦”灑滿了吧台。

“也許吧，這副模樣是走投無路的賭徒，也是人類。因為本質什麼也不是，所以無法回答你的問題。我所做的一切也毫無意義，不被記住，不被感謝是最輕盈的懲罰。

站在人類的角度，如果你因為糾結我的存在而生病，我會治好你。”他打個響指，吧台上的籌碼全部消失。

高繕照呢喃着“是真的”，再看眼前的暮忽覺那皓齒細腰是鬼氣森森的極繁裝飾，“是真的，他忽然發現自己隻是垃圾箱底下壓着的蟑螂，每天自以為是地品嘗垃圾，和蟑螂性/交。

他沒有資格擺脫垃圾堆，所親近供奉的存在要他留在這裡，所以他跑了！哈哈哈，他跑了！ 而你賭到了入場券對不對？是特區毀滅的時候嗎，是死後的世界嗎？你，漆容，楊玉環，到底是什麼東西，怎麼會有長盛不衰的東西……”

暮揉着臉發愁，又瘋一個。

高繕照聽了科技樹守護靈們叙述的片面真相，他們紛紛說到了主神朗昭的逃離，催促他重建潘多拉組織然後帶他們逃離，催促他重啟躍遷機器、去找代号蓋亞之心的守護靈。高繕照手裡有大把暮給的空間鈕，暮就是守護靈，他頃刻間明白路早就被堵死了！

高繕照被駭人聽聞的真相吓傻，格殺墨爾希貝娜的人格程序，格殺更多守護靈的程序，逃避急不可耐的催促！他逃得掉那些，卻逃不掉自身猜疑的攻心，“殺死蟑螂了，殺更多……”

暮伸手捂着高繕照的後腦勺朝吧台桌子猛磕，把人磕暈，找李星念給人刮兩刀，再通知副官姜淑娜來酒吧接人。之後他看向莫西裡。

莫西裡擦杯子中，“老闆，我自己會失憶。别對我用那招。”

暮點點頭上樓去。此刻林秋深正睡着，易感期快結束了，他仍然不太好受。暮躺到林秋深旁邊用鼻子蹭了蹭他的鼻子，沒有反應，摟上腰親了親嘴唇還是沒反應。林秋深睡着的時候和死人蠻像的，沒呼吸、沒心跳，若不是還有體溫真的會讓人覺得死了。

自主控制死亡，和主神朗昭的期望一模一樣。但仍不公平，仍不自由，仍不平衡。

「已死之物與活着無異，新的生命不斷生産，世界擁擠不堪，生與死的沖突不斷。死靈地隻是被死物召喚，而我的職責是讓他們安息。」星期六的耶夢加得曾這麼說。

恒盛不衰之物——沒有那種東西，連七級文明成員都會寂滅。

李星念說，死是生的對照組，死和生是一件事，兩種狀态，就像海洋和陸地。然而陸地上的獸怕水，水裡的魚怕上岸，魚和獸是彼此的鬼。生與死不過是變數，求生是一份追求穩定的本能，長生則是追求更久的穩定。

更精純的能量更利于軀殼保存，更能達到長久穩定，然而人類往往是為了欲而長生，欲越重越雜越不精純，越不可能長生。人想求的長生是悖論。

死不可怕，甚至很溫柔，讓生物覺得可怕的是變數。

生命是一段頻率，人是三弦八品的琴，有的缺弦，有的少弦枕，琴需要專門的地方修理，定期更換部件才不會成為病琴。變數未必是糟糕的結果，未知才是恐懼的源頭，人們不想賭，去了解才能消除部分源于未知的恐懼，

真正的不公平是不知情，不了解生死離别背後運行的機制。這件事很難解決，連造物主也在無盡地觀察以求知情。

暮想，地府應該加大宣傳力度，給生命更多的準備接受死亡。

「冥王（雲端ID）：在編了，‘往生極樂’，‘轉世續緣’都在編，給生命合理地解釋輪回不得不披上神秘面紗，太多事難以直接讓他們知道和接受。大部分存在死後都是懵懵的，他們也不想知道，不然直接開個地府學校。」

「暮：别了！死後争取不接受教育，謝謝！」

「冥王：那麼抵觸上課啊，你最近又被罰了？」

「暮：曾經作為人類的一點心聲罷了（歎氣）」

「暮：姑奶奶，你讓深哥做的程序幹什麼用的？」

「冥王：一款軟件名叫【死靈地】。」

李星念說因為戰争爆發，死的人越來特多，地府需要的夢弧系統算力也越來越多。而路西法程序會不斷蠶食夢弧系統的算力直到僅剩40%，且紅皇後遊輪抵達航線終點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李星念搶先在雲端系統上押注，把地府輪回流程做成軟件，方便雲端用戶進入死亡狀态後自主操作。

「冥王：你小子幫幫忙啊，地府部門缺人手，你先把阿飄收一收，别讓他們搗亂。」

暮吸氣，呼氣，再吸氣，歎氣。

「暮：姑奶奶，我還在人類中間。」

「冥王：阿西，你也沒什麼用，教廷的仙人太慢了！姑奶奶要讓魂魄考公，都抓來上班！」

暮：……

人死不能複生，但人死可以考公。

「冥王：你讓002抓緊時間把雲端1.0和2.0合并，人界與鬼界的服務器連上，軟件做好之後生物死亡自動回收程序，免得鬼差到處抓遊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