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寒煙有些頭疼,這二百三十兩銀已是她全部家當。還剩的這三十兩,讓她上哪兒變去。
“姑娘可是為難了?這二百多兩掏得眼睛都不眨一下,這區區三十兩,應該難不倒姑娘吧!”應老五看歸寒煙躊躇,笑着問道。
歸寒煙也不想跟他廢話,隻道:“今日銀子沒帶夠,就這麼些。你将人放了,待我取了銀子再還你。”
“不急,我在這裡等着,姑娘去取便是。”
歸寒煙皺了皺眉,“你方才還說死者為大?現在柴遠的屍身還未收殓,不過六十兩,你還怕我短了你們的不成?!”
“也罷。”應老五拂去袖子上的灰,慢悠悠起身,“那我便在忠義堂靜候二位佳音了。”
他笑着對歸寒煙拱了拱手,随即帶着手下離開了窄巷。
一旁的柴容忽然開了口:“你為何幫我,二百三十兩不是小數目,我沒錢還你。”
歸寒煙沒答。她看了一眼死去的柴遠,轉而蹲在柴容面前,“那時不是還好好地,怎麼弄成這樣?”
“怎麼弄成這樣……”柴容無意識地喃喃,“不是你說的嗎?”
歸寒煙一楞,莫名道:“我說什麼了?”
“你說冤有頭,債有主。”柴容雙眼含淚,神情怆然,“你說讓他去找尹良報仇,他找不到尹良,便拿了把刀來找應老五。”
“我……”歸寒煙想起當時場景,一時噎住,“我沒讓他真這麼做,他怎麼……”
“是,你是随口一句話,”柴容點點頭,“可他卻聽了進去。他知道自己殺不了應老五,他便以為賠上他自己這條命,就能将欠忠義堂的債一筆勾銷了。”
她忽然神情一動,慘笑起來,“你說他是不是傻,我怎麼會有這麼傻的兄長?忠義堂是什麼地方,應老五是什麼人,跟他們沾上,哪裡還有活路!”
歸寒煙看得心裡難受,可她也知現在還不是傷心的時候,該湊的銀子要湊,柴遠的屍身也要收殓。
“先把柴遠帶回去入土為安吧,你在此處等我片刻,我去找架車來。”
說完,歸寒煙掉頭往巷口走去。不想,卻被一藕衫粉裙的年輕姑娘攔住了去路。
“這位姑娘可是要找人收殓屍首?”
歸寒煙一頓,點了點頭。
“現成的車,不用找了。”那姑娘笑着拍了拍身後的驢車。
歸寒煙觀那姑娘,看着與她年歲差不多,卻笑靥如花,十分親切。
“你是……”
歸寒煙正問着,卻見身後柴容走來,見那姑娘打了一聲招呼,“婋娘。”
那名叫婋娘的女子頗為俠氣地向柴容抱了抱拳,“節哀順變,有什麼我能幫的,盡管開口。”
柴容一愣,而後才緩緩道:“……多謝你。”
“原來你們認識?”歸寒煙有些納悶,她們二人看着像認識,可說話的樣子卻又客氣疏離。
“我之前去珍寶齋給兄長送飯,常路過婋娘的鋪子。一來二去,便認識了。”
婋娘微微一笑,“先将人擡上車,咱們路上說。”
“好。”歸寒煙點點頭。
柴容本想一起,可想不到歸寒煙和婋娘兩個人便将那麼重的柴遠擡上了車,她隻好将一卷草席展開蓋在了他的身上。之後,婋娘在前頭駕着車,歸寒煙與柴容分坐驢車兩邊。
路上,歸寒煙好奇問起:“婋娘,你怎麼知道我們要找車,還早早備上了?”
“我的鋪子就開在離巷口不遠的地方,方才聽說了此事。何況,這城裡能進來的馬車都非富即貴。你想找到一輛願意拉屍首的車,怕是不容易。剛好,我這有現成的驢車,便趕來了。”
“原來是這樣。”歸寒煙感慨,“多虧你了,不然我現在還滿城轉悠呢。”
婋娘回首一笑,“這沒什麼,我本也幹這行當。倒是姑娘不怕得罪忠義堂,讓婋娘敬佩。”
婋娘目光真摯,倒讓歸寒煙臉頰一熱。
“我得罪的人多了,不差這一個。”歸寒煙赧然一笑,“對了,你方才說你幹這個行當,是什麼意思?”
柴容适時開口解釋道:“婋娘是開壽材鋪的。”
“正是。”婋娘一邊趕車一邊道:“若柴姑娘不介意,你兄長的喪事就交由我料理,我分文不取。”
“那怎麼好意思?”提起柴遠,柴容看了一眼草席,語氣黯然。
“忠義堂仗勢欺人不是一天兩天了,我能做的不多,不過是力所能及罷了,隻要你不介意……”
柴容搖了搖頭,“我介意什麼,你算幫了我大忙了。”
歸寒煙從旁聽得雲裡霧裡,忍不住問道:“介意什麼?”
柴容嗫嚅一下欲言又止,反倒是婋娘大方說道:“沒什麼,不過是五年前我家十一口人慘死,大家說我名字帶虎,是犯了白虎煞,連家人也是被我克死。這事傳遍了姑鶴城,人人都當我是瘟神,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