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馬車已經備好了，我們是現在啟程嗎？”竹青看着姜忱的側臉說道，這些日子，姜忱日夜苦讀詩書，下巴瘦削了一圈，好不容易養出來的一點點肉都被熬沒了，眼裡盛滿了心疼。
“你家大人，他……”姜忱像是無意中問出口，就像是在問今天的天氣怎麼樣一般平淡，但硬邦邦的語氣聽起來格外古怪。
和她略顯緊繃的表情一樣，不太自然。
但竹青絲毫沒有發覺姜忱百轉千回的思緒，邊往馬車裡面運行李，邊回頭朝姜忱說道：“大人現如今正在和許大人在書房談事情，我想着走前和大人知會一聲，可是千帆在書房門外候着，他說讓我們此行小心，就沒有在說别的了。”
姜忱幫竹青向車内搬運東西，手上動作不停，耳朵豎起來一般，聽得格外認真，聽罷，心裡不免有一絲絲失落。
怎麼忙嗎？
“姑娘，這個太重，我來拿吧！”幾捆古書被整齊地用油皮紙包起來，既防水又衛生，重量也是不需多說的，竹青忙伸手去夠。
“我來吧！”
身後伸出一隻手，手背青筋清晰可見，手指修長，輕而易舉地拿過她手中厚重的書本。
手上的重量一輕，姜忱微微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回過身，看向身後的遊行舟。
“你不是正在書房忙着嗎？”姜忱彎着嘴角問他。
遊行舟利落地将大大小小的包裹放進馬車内，輕松回道：“陸朔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吳全奎也在我們手裡，屆時如實回禀複命就可以了，沒有那麼忙。”
“哦。”比起遊行舟的雲淡風輕，姜忱明顯有點局促，“你……”
“這次……”兩人同時開口，又一下子突然停下。
“你先說。”遊行舟打破沉默，開口說着。
兩人同站在屋檐下，竹青機靈地跑進府中，說是忘記帶什麼東西了。
是以，整個雨幕下，唯此兩人。
缥缈的雨絲裹挾着震耳欲聾的心跳聲，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她的。
“你何時回京？”
“明日就啟程，待久了恐易生變。”
“這樣啊，”姜忱贊成地點點頭，“我要回鄉參加鄉試了。”
伴着滴滴答答的雨聲，遊行舟的聲音尤其沉穩，“嗯，我知道，此次考試不要緊張，相信你自己。”
潮濕的霧氣散開，姜忱逐漸看清楚眼前高大的男人，他勇敢、正義，有着不同尋常的魄力，這樣一個非凡的人，偏偏被她遇見了。
況且不僅僅是萍水相逢，他們有了牽絆，有了羁絆分别時就容易産生離别之愁，世間所有的友情和親情都不能免于此。
她這樣安慰道，興許這樣一來，她那震耳欲聾的心跳聲才解釋得通，卻看不見臉頰上那抹微妙的紅暈。
“這個你拿着。”遊行舟自腰間掏出一個香囊，正中間有幾絲金黃色的繡線繡成的福字。
姜忱不明所以地接過，待看清楚上面的福字後，抿唇笑出了聲，“莫不是在寺廟裡面求來的？”
她歪着頭，眼睛裡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直直望進遊行舟的眼裡。
“咳咳，”遊行舟握拳掩在嘴角，輕咳幾聲，“聽說山上的寺廟很靈驗，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收着吧。”
姜忱的心裡暖烘烘的，原來被人牽挂着，是甜甜的味道，比集市上裹滿糖漿的糖葫蘆還要甜。
“多謝遊大人的禮物。”姜忱滿心歡喜地收下，又小心翼翼地收進衣袖裡，末了，還拍一拍。
任誰看，都寶貝得不行。
“唉，你說大人對姜姑娘到底有沒有情義啊？若說有，為何絕口不提迎娶一事，若說是沒有，不不不，姜姑娘隻要一出現，大人明顯肉眼可見地開心起來，絕不可能沒有那個意思。”
竹青扒着大門，肩膀撞了下猶如木頭站樁的千帆，挑了挑眉毛，誰知沒有反應，“我在和你說話呢？”
“你又懂了？”千帆玩味地笑了笑，抱胸筆直地站在一旁，看似事不關己的樣子，實則時不時就往門外瞟一眼。
他的小動作被竹青注意到，嘲諷道：“還說我呢，你不也是偷偷關注嗎？”
“嘿，你個小姑娘懂什麼，大人心思你别猜，你猜對了，他也不承認，那麼你就是錯的。”千帆假裝正經，一闆一眼地說道，一幅“過來人”的模樣。
他們這邊正吵鬧地争辯着，遊行舟已經叫來了車夫駕馬，姜忱坐上馬車正要交代車夫趕馬時，竹青撩開車簾，自然而然地坐在她身邊。
姜忱有點震驚，“我要離開涼州，你們大人說明日才啟程趕去京城，你是不是弄錯了。”
“沒有沒有，是大人讓我陪你一同回去的。”竹青喘了一口氣，慢慢解釋道。
“可是，我沒有工錢結給你，”姜忱羞愧地笑了笑。
竹青拍了拍胸脯，“大人說了，隻要等你進京參加會試，就給我的工錢翻三倍。”
“依我看，大人對姑娘你，可是上心得很啊，”竹青絮絮地調侃着，便轉動眼珠子，查看姜忱的臉色。
姜忱知道這一路上得到遊行舟許多幫助，這份人情怕是很難還清，聽到竹青這一番話，除了感謝之外，再也不能想出别的償還方法了。
何況她現如今還沒有通過鄉試，怎麼可能就如願入京參加會試。
古往今來，人才濟濟，想要拔得頭籌，自然要吃得苦中苦。
看着她面色突然沉重，竹青自覺說錯話，忙為自己找補，“不過姑娘無需深感壓力，拼盡全力，總能雨過天晴見彩虹的。”
姜忱點頭說自己知道了。
車外，大雨不止，耳畔偶有經過的馬蹄聲由遠到近，姜忱興緻缺缺，冷風卷起一側的車簾，她靠着車窗小憩。
馬蹄聲有規律地響動着，始終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直到出了城，馬上的人勒緊馬繩，調轉方向，向身後奔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