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姜忱甫一靠近,輕聲喚了一聲。
林鶴年擡起頭,“來了,還在想着你什麼時候會來。”
姜忱舉了舉手裡的點心,“知道老師不飲酒,我就買了街西邊的桃酥。”
聽此,林鶴年放下書卷,朝石案邊走去。
剛出爐的點心,香酥可口,入口便是一股清甜。
林鶴年不貪多,吃了一塊就放下了。
剩下的,姜忱收拾好又包了起來,裹着的油紙浸出點點油漬。姜忱倒了一杯水給林鶴年。
他伸手接過,卻遲遲沒有動作,眸中帶着複雜的情緒。
“是要啟程去京城?”
姜忱早就知道,林鶴年會問她,點頭道:“嗯,就這幾天了。”
林鶴年挺拔的脊背彎了彎,一瞬間的功夫,好像老了許多,聲音嘶啞,“也是,我早就知道這裡是困不住你的。”
姜忱無比感激林鶴年當初肯收留她為學生,甚至一心教授她畢生所學。
世間所有的恩辭說出口,都不及他半分的好。
姜忱記着他們的好,比如林鶴年,甯緻遠,竹青,和遊行舟。
林鶴年望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頗有一股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自豪感。
他捋了捋胡子,“離開吧,不要再回來了。”
去京城裡成就她的一片天地,切莫忘記所有的恨。
走得越遠越好。
姜忱隻當林鶴年望着她好,淺淺一笑,“京城與杏花鎮相隔太遠,但往來書信甚是方便,老師日後有需要學生幫忙的地方,學生定當全力以赴。”
林鶴年笑着點了點頭,又說:“聽聞甯緻遠屈居你之下,他這次倒是超乎了我的期待。”
“他每日不僅要幫助家中老人做活,還要夜夜秉燭苦讀,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所有的努力也不算白費。”姜忱添了幾句。
林鶴年眸中帶笑,他的學生是否苦讀詩書,他甚至比他們更了解。
“你們兩人此行一同入京,也算是有個照應。”
“是的。”
師徒兩人又說了一會兒體己話,姜忱才起身要回去。
臨走前,林鶴年喊住了她,“京城不必我們這小地方,說句危機四伏也不為過,甯緻遠看似
憨厚老實,但也難保不會為人所利用。”
姜忱心想,老師總能走一步着十步,不僅下棋是這樣,就連看人做事也同樣敏銳,
她一口應下,“我知道了,我會提醒他的,若真有一那一日,也會有别的辦法。”
離别之際,天邊下起毛毛細雨,整片天地隴上一層紗,罩在裡面的人看不真切。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姜忱告别甯家上下,先帶着竹青登上馬車。
馬車外,甯緻遠拉着父母親的手,連連點頭應着話。
想也是家人不放心他此次遠行。
姜忱素手挑起一側的轎簾,正正對上甯霜雪的眼睛,她微微一笑,落在姜忱眼裡。
不大一會兒,姜忱感到馬車上下颠簸一下,緊接着轎簾被從外掀開,灌進一陣冷風。
甯緻遠紅腫着一雙眼睛進來了。
也不知道從何安慰,姜忱坐在一側,默默不說話,馬車内安靜極了。
“母親身體不好,此次一别,不知何時才能再聚,”甯緻遠神态疲憊,眼底一片迷茫,“不知道下次見面,她……”
姜忱适時打斷他,“聽聞京城神醫頗多,用藥也極為有效,興許能為甯伯母治療。”
“也是,”甯緻遠稍加振作起來。
從杏花鎮趕往京城,路途遙遠,加上世道不安甯,半路碰上個土匪山賊是極為平常的事情。
甯緻遠自覺擔任起護衛的職責。
一路時雨時晴,幾人磕磕絆絆走到皇城腳下的小鎮落腳。
最後一抹夕陽落幕,幾人商量着先找一家客棧歇腳。
“車夫,停車,”甯緻遠喊了一聲。
馬車應聲停下,姜忱掃了一眼馬車外面。
四周荒無人煙,前面的一家客棧卻拔地而起,像是特意等着什麼人一樣。
下意識就覺得危險。
她建議道:“要不趕在京城關城門前進城,這裡看起來不安全。”
“是啊,”竹青懷裡緊緊抱着行李,一臉擔憂。
如果可能的話,恨不能立馬跑回去。
甯緻遠有點為難,“這·…我們都走了一天了,馬兒也該休整,何況這裡就在京城腳下,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趕車的馬夫内急,在一旁也說着休息一夜,無奈下,姜忱隻好帶着竹青下了馬車。
不放心的她,還将身上僅有的銀兩都帶在身上,小聲讓竹青把東西都帶在身上,車内不要留
銀兩和衣物。
竹青照做,下馬車時,甯緻遠還多問了兩句。
“貴重物品還是放在身邊放心,你也将東西都給帶上吧。”
甯緻遠不在意地擺擺手,“太麻煩了,我們睡一覺,明兒個天一亮就離開,不會有危險的。”
大概是一路上沒有遇到山匪,警惕心一下子卸備下來。
深藏在黑夜裡的危險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