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沈卓凡,蘇瀾回到家,看到了面對窗戶負手而立的蘇晏安。
“回來了?”聽到開門聲,蘇晏安轉過身來。
蘇瀾的右臉又熱了起來,站在門口,不知道該用什麼态度來面對蘇晏安。
見蘇瀾不語,蘇晏安巡視看着一塵不染的客廳,自顧自地問:“你在這裡住了也快4年了吧?”
“嗯。”蘇瀾很輕地應了一聲,走進去給蘇晏安倒了一杯溫水。
“謝謝。”蘇晏安接過水杯,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喝了一口水,又問:“我記得裝修時你好像花光了積蓄?”
蘇瀾離他很遠的另一頭坐下,垂眸點了點頭。
蘇瀾以為他不記得了。
那個時候,她來滬市不久,前半年還和他們一家住在那棟漂亮的别墅裡。後來陳毓之臉色越來越沉郁,蘇瀾向蘇晏安提出想申請學校的宿舍,蘇晏安不忍心,拿出半生積蓄給她買了這套70平米的兩居室。
那個時候,蘇瀾不是不感動的。
隻是此刻,蘇瀾心中有一絲漠然,他把她丢在外面十多年,現在一家三口住在那棟溫馨的别墅裡,給她置辦一個兩居室又怎麼樣呢?她聽袁桂芳提過,當初母親過世,單位給了很大一筆撫恤費。正是因為有了那筆錢,蘇晏安才得以打點關系,輕松調來滬市。
難道他作為一個父親,重新成了家,就可以對亡妻的女兒不管不問?他每月給的那點生活費,隻怕還不夠買一件玉瑩的外套。他給她買了房子,她覺得他不容易,所以裝修時沒好意思向他伸手,把當初奶奶臨終時給她應急的錢取了出來,還貸了一點款才把房子裝好。
意識的覺醒是可怕的,在昨天蘇晏安打她之前,她還站在他的角度看問題,覺得他不容易。現在她想的是,他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哪裡來的不容易?
永遠缺席的家長會,奶奶過世後沒人噓寒問暖的情感缺失,考上大學無人慶賀的落寞,任何熱鬧的節日永遠都是一個人的凄清……真正不容易的人到底是誰?
蘇晏安不知道蘇瀾的内心已經有了天翻地覆的轉變,以為她還是那個乖順的女兒,語重心長道:“一個小小的裝修都要花光你的積蓄,更何況在滬市核心區買這樣一套地鐵房。”
在蘇瀾心裡,父親是一個極其清高的人,當初買房他沒有提錢,現在卻提了,竟然還是用她最讨厭的口吻。
她皺了皺眉,沒有搭話。
“買這套房子,你阿姨也是有支持的。”蘇晏安歎了口氣,“可是你昨晚說的那些話,真的太傷你阿姨的心了,現在她都還躺着沒起來。”
“所以呢?”蘇瀾心底浮起一絲冷笑,淡淡地問。
“所以你聽話一點,等下去給你阿姨道個歉,一家人嘛,哪有什麼隔夜仇,你是小輩,給長輩低個頭就沒事了。”
“然後呢?”蘇瀾擡起頭,神色清明地看着蘇晏安。
“然後?然後,你再找時間約陳染回家裡吃個飯,将誤會解除就皆大歡喜了。陳染那孩子我見過的,一表人才,配得上你的。”蘇晏安沒看出蘇瀾的失望,徑自說着心底的想法。
蘇瀾苦笑着搖了搖頭,他不問她被打後的傷勢,不問她的情緒是否平複,不問她昨晚說話的真實性,竟然讓她去道歉。
“如果我不願意呢?”
蘇晏安大概沒想到向來乖順的女兒會不願意,驚訝地擡起頭來,“你為什麼不願意?你阿姨昨天也是一時意氣,不會不原諒你的。”
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