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攸甯向來臉皮比城牆厚,聽到這句直白的問話,也不禁面紅耳赤。
她将手從對方手中掙開,别過頭冷哼了一聲:“誰說我喜歡你了?你少自作多情!”
動作間,一塊手帕從她口袋落下,但她并未察覺。
她說完悄咪咪觑了眼男人,見對方看着自己一言不發,臉色越發奇怪,不禁懷疑自己這話說得有些過了,想了想又輕咳一聲改口道:“我承認我之前是有一點喜歡你,但你既然對我不在意,那我也不會纏着你,畢竟我霍攸甯可不喜歡熱臉貼冷屁股。”
可薛槐依舊沉默不語,這讓她心裡愈發沒了底,不由得生出了遁逃的心思。
她轉頭瞧了眼門外,見雨小了些,轉而道:“哎呀,雨快停了,我要回去了。”
隻是剛轉身,又被薛槐攥住了手腕。
對方依舊沒說話,隻是彎腰從地上撿起剛剛落下的帕子。
昏暗的燈光下,那白色帕子上赫然繡着一棵枝葉繁茂的樹,是槐樹。
攸甯下認出是自己的牌子,下意識從他手中奪過來,嗔道:“你到底要幹什麼?”
“攸甯,我沒有不在意你。”薛槐擡頭望着她,嚅嗫着低聲開口,“我……才進督軍署幾個月,而你是霍六小姐,我不敢癡心妄想,所以申請調去了大營。”
攸甯聽出對方話中含義,一顆心忍不住跳得飛快,有如小鹿亂撞一般。
她佯裝淡定地輕咳一聲,故意道:“你什麼意思,我沒聽太懂。”
薛槐垂眸凝望着她,又是沉默。
攸甯忍不住跺跺腳,伸手推了把他:“薛槐,你就不能直截了當些嗎?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攸甯,我喜歡你。”薛槐冷不丁開口。
攸甯後面抱怨的話,忽然就被堵住。
薛槐攥着她腕間的手,慢慢下挪,然後牽起她的手握在帶着薄繭的掌中,另一隻手則擡起貼上她白皙的面頰,輕輕撫了撫她蹙起的眉宇,一字一句低聲道:“攸甯,我不是故意躲你,也不是不在意你,隻是因為你是霍六小姐,我們身份有别,所以……”
這是真話,卻也是謊言,所以他每一個字都說得很艱難。
而攸甯終于從那句“我喜歡你”中回神,趕緊伸手捂住他的嘴,紅着臉道:“你真是想太多了,我雖然家世比你好,但你留過洋,有本事,何需要妄自菲薄?”對方唇上的溫熱傳至掌心,她像是觸電般将手收回,又嬌嗔般抱怨,“害得我差點傷心死了。”
薛槐低低笑了一聲。
攸甯惱羞成怒,推他一把:“你還笑?”
薛槐道:“是我的錯。”
“本來就是。”因為知曉了對方的心意,霍六小姐忍不住就有些“恃寵而驕”。
薛槐再次握住她的手,柔聲道:“攸甯,我們的事,先對人保密可以嗎?”
攸甯點點頭:“我明白的,你才進督軍署沒幾個月,要是讓人知道你與我在一起,定然會覺得你投機取巧不走正道,隻怕我大哥也會這麼認為。你是有抱負的人,還是想靠自己本事謀一個前程對不對?”
“嗯。”薛槐輕笑着點頭。
“我就知道。”攸甯自認相當善解人意,爽快道,“放心吧,你安心在督軍署當差,等你靠自己本事升了職再說。”
想了想,又随口補充一句:“而且萬一我們不合适,被人知道了,以後再分開反倒麻煩。”
畢竟如今新派青年推崇戀愛自由,合則聚不合則散,她現在是喜歡薛槐,但誰知道兩人這段羅曼史能否善終?
然而薛槐卻分明因為她這不經意之言,而蹙起了眉頭,但他沒說什麼,隻轉頭看了眼屋外,淡聲道:“雨小了,我送你回去吧,免得你家人擔心。”
攸甯其實有點不想離開,兩個多月未見,眼下終于弄清了對方心意,她當然想和對方多待一會兒。
但這個時候,家裡人沒見到自己回家,确實會擔心,于是點點頭悶聲道:“好吧。”
“我去拿傘。”
“嗯。”
她跟着薛槐走到門邊,對方從門後取下一把油紙傘,她順手接過來打開,自己撐着往外走去。
但走了幾步,覺察不對,轉過頭,卻見薛槐站在門口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