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房門被敲開,攸甯一眼就看到倚靠在床頭與大哥說話的薛槐,他頭上纏着繃帶,面色蒼白,但看起來确實沒有大礙。
攸甯終于重重松了口氣。
而屋内的薛槐和宗西,則聞聲齊齊朝她看來。
她正要腦子一熱沖進去,卻聽宗西蹙眉低斥道:“攸甯,你怎麼不去上學,跑來這裡作何?”
攸甯被他這一訓斥,總算稍稍冷靜下來。
她紅着眼睛,對上薛槐看過來的目光,對方嘴角微微勾了勾,顯然是在告訴她自己沒事。
“哦,我聽說傅大哥薛參謀出去辦差出了事,就過來看看。”攸甯邊往裡邊道,來到床邊,又蹙起秀氣的眉問薛槐,“薛參謀,你怎麼樣?傷到了哪裡?”
他這一路狂奔,加上心急如焚,已是大汗淋漓,但她渾不在意,隻是汗水流進眼裡,倒是像哭過一樣。
或者,她确實哭過。
女孩向來明媚如驕陽,那有過這種模樣。
薛槐胸口像是被人用力掐了把,一時酸澀得厲害,喉嚨也像是被人堵住,半晌才嚅嗫道:“多謝六小姐關心,我沒什麼事,一點皮外傷而已,在醫院觀察兩天就能出院了。”
“哦。”攸甯點頭,心中稍安,但望着他頭上紗布,還是不放心,黑眸霧氣沉沉望着他一動不動。
宗西倒是沒多想,隻以為聽到這趟差死了那麼多人吓到了,便沉聲道:“攸甯!你快去上你的學,發生了這麼大事,大家都忙得很,别在這裡添亂。”
攸甯噘起嘴就要反诘,卻瞧見薛槐不着痕迹地給她使了個眼色,于是話到嘴邊又吞了進去,最終隻撇撇嘴道:“知道了!”
她也确實清楚,發生了這麼大事,薛槐作為活着回來的人,哪怕受了傷,也得幫忙一起善後。
她也不想讓對方分心,隻能悻悻道了别,一步三回頭地出了病房。
薛槐不動聲色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又繼續剛剛的話題:“大公子,如果這些煙販與川軍有關,你打算怎麼辦?”
宗西沉默片刻,道:“這回沒抓到活口,我們沒有證據,無法跟四川那邊談判。不過死了這麼多人,又發現他們這麼多私煙,短時間應該不會再來,暫時就不用管了。”頓了下,又道,“四川偏安一隅,得天獨厚,許多勢力都想拉攏,我們與他們素無瓜葛,但至少也别得罪。”
薛槐點頭。
宗西又說:“雖然這回我們損失慘重,但到底找到了煙土,武旅長和傅文賢都說是你救了他們的命,你也算立了大功。”頓了下,又想到什麼似的,随口問,“對了,我聽說你去追那兩個逃走的煙販,開了很多槍,以你的槍法,一個都沒打中嗎?”
薛槐神色平靜道:“天色黑,他們又扔了手雷,我也不敢太近,人都看不清,開槍也是胡亂開。”
宗西點點頭:“行,人活着回來比什麼都重要。你要是折在這些煙販手裡,那我們督軍署就真的損失慘重了。”
薛槐扯了下嘴角:“大公子言重了,誰也沒料到,這些煙販都是亡命之徒。”
宗西深以為然,站起來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休養,我先帶隊去把煙土運回來,之後再好好嘉獎你。”
“多謝大公子。”
薛槐直起身,要下地送他出門,宗西趕緊擡手阻止:“你好好躺着。”
說話間,目光瞥到一塊白色手帕,從對方身上掉落,他彎身幫忙撿起來。
目光不經意落在手帕上的繡花。
那是一棵枝繁葉茂的槐樹。
“謝謝大公子。”薛槐将手帕從他手中拿過。
宗西神色莫測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行了,我走了,秦澤會留在醫院,你有什麼需要與他說,”
“嗯。”
宗西轉身大步出門,腦子裡卻是不由自主浮上剛剛那手帕上的圖案,他忽然想起碧雲之前說的,攸甯跟她學女紅,帕子上繡的不是花草而是一棵樹。
而剛剛攸甯又那麼急跑來醫院。
他深呼吸一口氣,有些煩躁地揉了揉額角,眼下自己要做的正事太多,隻能先将這狐疑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