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西的來去匆匆，讓攸甯暗暗松了口氣，但心中還是難免忐忑，自己和薛槐已經見面的事，她沒跟大哥提過，對方自然不知薛槐已經知道安琪的存在。

也不知道他心裡怎麼想。

而相比她的惴惴不安，薛槐顯然并未将剛剛那小插曲當做一回事，吃早餐時，始終神色溫和地照顧安琪，偶爾擡頭和她說話，也是雲淡風輕的模樣。

安琪吃完面前的餐點，放下勺子，摸摸撐得圓滾滾的肚皮，笑眯眯道：“爸爸媽咪，我吃飽了。”

薛槐笑問：“好吃嗎？”

安琪點頭：“嗯，好吃。”

“那爸爸明天還帶你和媽咪來吃。”

“好啊，爸爸你對安琪真好。”

薛槐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因為我是安琪的爸爸啊。”

攸甯看着父女親密溫馨的互動，面上不由得有些動容，想了想問道：“你來上海不是談生意麼？不會耽誤你事兒？”

薛槐輕笑：“吃個早餐能耽誤什麼事？我這趟本來也沒什麼多的事要忙，就是要見些人。”

攸甯道：“那就好。”

從茶館出來，薛槐又将母女倆送去仁濟醫院才道别離開。

攸甯是下午見到大哥的。

宗西在病房與父親說了一小會兒話，便又要出去忙活，起身前，他淡淡看了眼攸甯。

攸甯會意，對父親道：“爹，我去送送大哥。”又揉揉安琪的頭，“你在這裡乖乖陪外公啊。”

安琪點頭：“嗯。”

宗西起身道：“爹，醫生說過幾日您就能出院回家休養，上海方便，到時候您就在這邊家裡養着。”

霍正鴻點頭：“你安排就好。”

宗西又看向安琪。

安琪擡起小手：“大舅舅，再見！”

宗西輕笑了笑：“安琪，再見。”

攸甯跟着宗西出了門。

走廊這會兒幾乎沒人，她低聲開口：“大哥，你有什麼要問的就問吧？”

宗西側頭看向她，神色平靜，語氣如常：“他知道安琪的存在了？”

“嗯，我也沒想到他在北京。”攸甯點頭，又說，“安琪與他長得那麼像，他看一眼便猜到了。”

宗西沉默片刻，似乎覺得倦怠，伸手揉了揉眉心：“你别想太多，你想怎麼做我都沒意見，也不會拿他怎麼樣。隻是……”

攸甯擡頭：“怎麼了？”

宗西對上她那雙微微不安的眼睛，搖搖頭道：“沒什麼，總之大哥希望你能好好的。”

攸甯抿抿唇：“大哥，你也要好好的。”

“嗯，你回去陪爹吧。”

攸甯頓下腳步，目送他下樓，幽幽舒了口氣，轉身回到病房。

攸甯正在給外公唱英文歌，哄得老爺子直笑。見她進來，随口問道：“安琪說跟爸爸一起吃的早飯，若文回上海了？”

攸甯一愣：“安琪說的是薛槐。”

霍正鴻先是愣了下，繼而又笑着道：“原來是親爸爸啊。”

安琪睜烏沉沉的眼睛，好奇問道：“外公，你在說什麼？”

霍正鴻笑着搖搖頭：“以後你媽咪再與你慢慢說。”說着擡頭看向攸甯，“那孩子現在怎麼樣？”

攸甯點頭：“挺好的。”

“成家了嗎？”

攸甯愣了下，搖頭：“還未曾。”

霍正鴻重重舒了口氣：“是我欠他的。”頓了下，又道，“你大哥當年也是關心則亂，怕他對我和我們霍家不利，才想斬草除根。當年你因為這事離家，你大哥這幾年一直也挺不好受的，你别怪他了。”

攸甯笑說：“爹，我從來沒怪過大哥，”

“那你怪爹嗎？”

攸甯搖頭：“你當年也沒想到那些土匪會殺人。”說着歎了口氣，“要怪就怪天意弄人吧。”

霍正鴻道：“你現在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那孩子人不錯，你怎麼選擇，爹都支持你。”

“爹，你别操心了，把身體養好比什麼都重要。”

霍正鴻沒再說什麼，隻看向安琪，許久之後，又才輕笑着冒出一句：“都說女肖父，倒是沒錯。”

攸甯也笑說：“我不也像爹你麼？”

霍正鴻笑着點頭。

*

接下來幾日，薛槐每天早上八點準時到霍公館接母女吃早餐，然後再送她們去醫院。

他看起來很閑适，攸甯對他在上海忙什麼，一無所知，也沒好奇過問。

一切看起來風平浪靜。

“大公子，收到消息，說兩方人今晚可能會面。”

霍大公子這幾天有些煩躁，上海不是他的主場，以至于他一直沒找到廣州和四川來的兩夥人，唯一有嫌疑的便是薛槐。

但薛槐這些天，每天早上接了攸甯母女吃飯，便是去見各路商賈吃茶飲酒，亦是看不出異樣。

聽到秦澤報告，他眉頭輕輕跳了下：“消息準嗎？”

秦澤道：“應該不假。”

“知道在哪裡會面嗎？”

秦澤搖頭：“這個還不清楚。”

宗西皺眉：“薛槐那裡，你讓人盯緊點。”

“嗯，今天薛槐那邊确實有點不對勁，他早上送了六小姐和小小姐後，就沒再見過任何人，我已經交代下去，如果有什麼問題，馬上傳消息回來。”

宗西點點頭，又疲倦地揉了揉眉心，過了片刻，才冷不丁問：“秦澤，你說我們當真該繼續跟着北洋政府嗎？”

秦澤遲疑道：“南方那邊才十萬人，應該……成不了氣候吧。”

宗西舒了口氣道：“罷了，走一步算一步。”

就在這時，有人忽然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