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次神山出現的地方離冰極島有些遠,而靈力在封印神山的時候散了,她不能疾飛回家了。
于是她隻好拖着血淋淋的身體一路向北,走了近月餘才到極北海。
卻對這裡一片廢墟感到一陣陌生。
極北海寒冷至極,最是蓋得住腐屍血腥的味道,但自于掌蕪踏進這片地域,翻天的血氣沖人口鼻,偶爾跑過一兩個人,身上也都是傷痕累累。
于掌蕪努力克制自己,壓住自己心中升起的恐慌。她拉住從身邊跑過的人,啞聲問:“這裡,怎麼了?”
那人原本不願理她,但又看她一小孩,便停下來道:“于家沒了,快跑吧孩子。”
于掌蕪腦中轟鳴不止,但也不願意放開那人的手,繼續喃喃問:“沒了,是什麼意思?”
她咬緊牙關,但還是控制不住嘴角抖動,眼淚混着血水流過凍幹黢黑的臉頰,連着眼中的倔強都要一點點沒了。
看着這樣一個瘦小可憐的孩子,那人到底不忍心,“就是被滅門了,于家主都被殺了,這極北海沒人護着我們了,快走吧孩子!”
世界有些不真實,于掌蕪感覺天旋地轉,她再沒有力氣抓住那人,隻緩緩滑落,眼睛開始失焦、麻木、空洞。
那人見此情景還要說點什麼,卻見到長街盡頭風起,混着風沙泥土過鏡。
于是這人不再逗留,踢腳便要跑路,确再次被于掌蕪抓住了衣角,她趴在地上擡起臉,那張臉淚痕混着血痕,還有不知什麼留下的血淋淋的外翻皮肉,竟活脫脫像個來自地獄的惡鬼。
方才明明還是個可憐孩子,這會兒卻叫人莫名害怕,于是他擡腳踢開,不做猶豫便跑,卻聽于掌蕪虛喊:“求求你!”
“哎呀,你還要說什麼?!”那人一拍大腿,恨自己的心軟。
于掌蕪艱難道:“此間何人何時所為?”
“半月前……不知何人。”他說罷轉頭,又不忍心回頭,“我走了,你記得快跑孩子。”
這一回,于掌蕪徹底沒了力氣。
半月前……
如果她早一些,如果她不失去所有靈力,或許,她在這世間還有家可回,有父母可期待。可是如今,什麼都沒有了……
她不夠強大,所以沒保住師父,她不夠強大,所以沒保住家人。
但到底,有什麼東西驅使着她,讓她不停往家的方向爬去。總要……見見他們。
在滿是血腥味的冰原之上,她托着身體爬了幾個時辰,偶爾零星路過的人都是躲着走,他們都在往外跑,沒人像她一樣,往回走。
待到她終于到了于氏仙府——冰雪園,天已微微泛黑,但冰雪園上空卻是紫光漫天,其中不時有紫電磁磁啦啦閃過,再閃回的時候便成了血光。
這是個殺陣!
陣内之人逃脫不了,隻能任由一道道雷電劈在自己身上。若是普通人,一擊必死,但若是有點修為,便會活活經受十八雷極刑。它會慢慢吸去修者身上的靈氣,直到肉/身枯竭,血液流幹,才會化作一灘焦灰,徹底湮滅在世間,連靈魂都無處尋覓。
這十八雷持續九天,如今半月過去,冰雪園中早無生氣,隻餘下血氣吸足的大陣。
于掌蕪無聲呲牙,恨極怨極。
放眼整個修界,擅用雷電的家族也就源流山朱家和霧行川田家。父親說過,田家不愛争名奪利,自守一方;而朱家家主朱長君又是有名的善人,修界一提到他們家便是儒雅世家,修界清流。
這樣兩個家族,小小的于掌蕪還不敢将滅門的名頭安在他們頭上。
而此時此刻,朱家家主像是在驗證他的善名,正帶着一群白衣修者解陣。
不過這些解陣的人看起來并不好,靈力枯竭身形不穩,似乎下一刻就要歪倒在地。
事實也确實如此,有人扛不住了,對着中間一個白衣卻領口有花紋的人喊:“家主,半月了,裡頭的人早死透了,這陣我們破不開,算了吧!”
朱長君頭也不轉,“受不住的可原地休息,其餘人加把勁,哪怕都死了,也要把屍首帶出來,給他們一個長安!”
但口号再響,也攔不住靈氣枯竭,又是半個時辰過去,先前還在苦撐的修者們個個倒地,隻有朱長君還在努力。
于掌蕪就趴在原地,微死不死地睜着眼。
忽有一亮光閃過,迫使她閉了下眼。
“爹,這兒有個活的。”
于掌蕪睜開眼,便見有個與自己一般大的孩子舉着燈籠,伸出冰涼的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随即一臉嚴肅地看着她。
而那邊還在苦撐的朱長君聞言卸下破陣之氣,往于掌蕪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