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後吹風果然要不得,再加上天氣又冷,饒是鐵打的身體也熬不住。宋君謙自那晚回府,就一直有些咳嗽,人也燒得昏昏沉沉。告假後就一直在府中休養,因而錯過了朝堂上不少大事。
好在平安做事實在是可靠,有他在外面奔波,大大小小的消息都沒錯過。
黎國使團已然離京,和談、賠償的事宜盡皆完成,兩國已經初步拟定了互不侵擾的條約,關押在大牢裡的戰俘也都被花了不小的代價贖回,雖然不清楚黎國具體付出了怎樣的代價,但據說章延康離京之前面色很是難看,與來時的趾高氣昂相比,頗有些灰頭土臉的意思,想必朝堂上的那些人精出手很是毒辣。
至于和親一事,據平安打聽的消息,似乎尚未蓋棺定論,可能還需要黎國正式上書求娶……隻是依着上面那位的性子,怕是終究要有位女子難逃此劫了。
若是自己當時在場,說不得還能直言兩句、阻攔一番。不過轉念想想,帝王不在乎一個女子的死活,百官也樂得促成此事,縱然他貴為親王,也是雙拳難敵四手,無力回天。
想到此處,宋君謙隻覺得意興闌珊,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盡了,偏偏嗓子又是一陣發癢,隻能用手抵在唇邊,低低的咳了兩聲。
“王爺”聽見他的咳嗽聲,恰巧煎藥回來的平安趕忙加快了步伐,把藥碗放在一邊晾涼,“張禦醫換了方子,又加了兩味止咳平喘的藥,奴才親眼盯着下人煎好,自己捧過來的,過一會兒您喝了,定能藥到病除。”
“無妨,風寒小病不礙事的,剛剛隻是有些走神,嗆着了。”
“王爺,這禦醫可是說了您思慮過重,讓您放寬心好好靜養的,您可千萬别勞心費神了,這萬一有人多嘴告訴了聖上,隻怕陛下又要多想了。”
多想,想什麼?想他是怎麼挖空心思鑽營才會病倒的嗎?宋君謙有些嘲諷的一笑,擺擺手:
“人心隔肚皮,我又不能為了自證清白把心剖出來給他們看,随他們去吧。對了,我每日悶坐在王府中,實在是無聊,這幾日城内可有什麼新鮮的事?”
平安回想了一下這兩天打聽到的消息,不确定的開口道:“自從黎國使團離開後,盛京城内倒是風平浪靜的,朝堂上的相公們這幾天也都和氣的很,想必是從黎國身上狠咬了一塊肉下來。至于新鮮的事兒,”他再次用力回想了一下,“這幾日我倒是隐約有聽說,不少家中有适齡兒女的官員還有宗室們都在忙着給自家相看呢,想必也是怕哪天黎國求娶的國書真來了,自家女兒要被拉過去和親呢。”
宋君謙點了點頭,這倒也是人之常情,哪個有良心的父母願意将自家嬌養着的女兒遠嫁到千裡之外的異國他鄉呢?可他心裡還是有些不安,不免多問了一句:“你可知,是哪些大人家裡着急着相看?”
“這……奴才依稀記得應該有興國公家的小孫子、國子監祭酒家的嫡長子,還有吏部尚書家的公子等等,人數實在是不少,不知怎的都在這時一窩蜂似的趕着相看。至于姑娘們,放出風聲的也不少,但畢竟不比男子,倒沒有鬧得這般沸沸揚揚,就是京城内這幾日連着辦了好幾場賞花宴,這些人家心裡有數着呢。”
話才聽到一半,宋君謙的臉色就已經沉了下來,心中隐隐覺得不妙:興國公是當朝勳貴、吏部尚書出身世家,國子監祭酒也稱得上當代文壇領袖。他們三家竟也為了子孫的婚事鬧得滿城皆知,恐怕不單單是為了和親啊……
平安接觸不到各家内宅,王府内又沒有說得上話的女主人,其中的内情,一時也難以打聽到,隻可惜自己身體還未大好,怕過了病氣給别人,不然無論往東宮走一趟,還是進宮找母妃,總能知道一些。
他在這邊盤算着,一旁的藥湯已經溫熱,好入口了。本來他對這場小病并不在意,如今卻容不得拖延下去了,一口飲盡了藥汁,讓平安附耳過來,交待了一番,見他點頭示意明白了之後,才揮手讓其出去。
永甯宮芷蘭殿
宋君起對着在殿外候着的蘭妃的貼身宮女一颔首,外表一派平靜,心裡卻叫苦不疊:他已經出宮開府多年,來這後宮看望母妃的次數越發少了,不是他不孝,隻不過實在是吃不消母妃的唠叨。
尤其是這幾年,張口閉口就是奪嫡之争,自己本就無心大位,卻在機緣巧合之下被推到了台前,和太子打起了擂台,成為朝野上下最顯著的兩個靶子。稍有一步踏錯就是萬劫不複。
原本和幾位弟弟還算平和的關系,現在也隻落下個面子功夫;想謀求個從龍之功攀附過來的官員更是讓他疲于應對。為了反對太子而反對,全不顧是非曲直,自己要是稍有不認同,立馬一副都是為了大業、為了殿下赤膽忠心的模樣,更有甚者,因着是被母妃拉攏過來的官員,和程家有些千絲萬縷的關系,竟直接把消息傳進後宮,引來母妃對他劈頭蓋臉的一頓責問。這真是沒處說理……
如今,他是越發害怕踏進這芷蘭殿了。
進了内殿,宋君起暗暗歎了口氣,收拾好面上的表情,跪在蘭妃的面前,溫聲請安:“兒臣拜見母妃,問母妃安”。
身為宮妃,程思蘭自然是長得極美的,五官明豔大方、薄唇不點自朱,一雙翦水秋瞳總是含着波光,兩彎柳葉細眉時常攏着輕愁,再加上保養得宜、談吐又溫柔,雖然年歲見長,但從未斷過恩寵,就是現下裡元和帝也喜歡到她的宮中散散心。
此刻她未施粉黛、身穿着一身青色常服,端坐在椅子上品茗,看見他來,依舊一臉平淡,隻掀了掀眼皮,也不說話,隻是把手上捧着的茶盞放了下來,明明動作并不大,卻還是發出了聲響,讓宋君起不自覺得脊背一僵。按說這樣的母親應該是溫柔而美好的,可此時他隻覺得背上的壓力重逾千斤,直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你還知道來看我?我還以為你已經忘了我這個母妃了。”程思蘭看着他頭越垂越低,還是不說話,隻用着手指不急不緩的敲擊着桌面,良久才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
出身定遠伯府,又是程家長房嫡女,她的身世雖算不上顯赫,也是自幼就受盡了寵愛,直至嫁給曾經的三皇子,如今的聖上做側妃,到現在被封為蘭妃,就算不是最受寵的,也能在這後宮說得上話。因為入府的年份最長,便是皇後娘娘也對她禮讓三分,這後宮還有誰敢一言不合給她氣受?
又因着她先于後宮諸人誕下了當今的長子,更是在宋承源面前也有幾分薄面。
憑良心講,她這一生大抵還是算得上順遂的。隻除了父親去世後,家族中再無人能挑得起重擔這一憾事。
伯府如今也成了個面子貨,再不能為她的起兒提供助力,甚至還要仰仗她在後宮的地位,堪堪維持住伯爵府的體面。
為了這不中用的母族,還有太過心慈手軟的兒子,她真是操碎了心,偏偏一個兩個的都隻會給她拖後腿!
“母妃,我……”
不等宋君起說完,程思蘭就手指一個用力,狠敲了一下桌面:“你什麼?誰讓你摻和到平西将軍一事中去的?滿朝文武為此争論不休,隐隐有分成兩派、水火不容之勢,而你如今處境如此微妙,還這般旗幟鮮明的站在她這一方,是要和文官們對着幹嗎?”
“母妃,”宋君起苦笑着開口,“林将軍是國之棟梁,又立下蓋世的功勞,除了是個女子,并無其他過錯,我身為大炎的皇子怎能眼睜睜看着這等忠良死于他人的私心之下?她在朝中也并非孤立無援,武将勳貴中還有不少都念着老侯爺的舊情,父皇的态度也并不明朗,更何況君謙的态度要比我強硬多了,朝堂上更是一人直面禦史言官,舌戰群儒,甚至連太子也暗中相助。我出言相幫在其中并不算多顯眼!”
“你糊塗!”見他還要出言詭辯,程思蘭更加生氣,“太子本就籠絡了一大批勳貴,他怎麼會不站在那邊?至于宋君謙,他是鐵杆的太子黨,你既然知曉他們的立場,就該警醒 ,怎麼還能和他們一個鼻孔出氣?再者說太子他天然就得那些推崇正統的文人擁護,就算是此次言行欠缺妥當,那些人也不會為了這件事改弦更張。那宋君謙更是早就與皇位絕緣,言行再出格,也不被他們看在眼裡。反倒是你,跟着後面搖旗呐喊,隻會把仇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程思蘭越說越氣,忍不住走下位來,狠狠戳了一下他的眉心:
“你啊你,除了占據長子的優勢,還有什麼能和太子比拼?為了林文辛鳴不平,引來言官的不滿、文官的鄙薄,更是為此得罪了千千萬萬的讀書人。你這些年兢兢業業當差好不容易才積攢下的一點名望,是要全部為此葬送嗎?宋君起,你是嫌自己的路走得太順了嗎?”
宋君起嘴裡發苦,看着氣得面色發紅,胸口不停起伏的母妃,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
太子仁德無雙,廣受朝野贊譽,又是中宮嫡子,将來繼位名正言順,以他的才幹,未必不能帶領大炎再上一層樓,這是社稷之福,是百姓之福,也是他們這些人的福氣。
隻要恪守本分,不生謀逆的心思,以太子的心胸,自然是容得下他們安安穩穩的當個閑散王爺。
似乎依着世人所想,身為皇室子弟,天然的就應該對那個位置心懷渴望,畢竟隻要再往前一步,就是天下之主、大權在握。但人各有志,他天生就不喜歡這些勾心鬥角的宮廷權謀,自問也沒有能力與魄力去承擔這江山社稷,雖然身為長子,卻一心隻想平淡度日,若帝王容得下,他既然位列朝堂自然就該竭盡全力、一展所能;若是容不下,從此寄情山水、肆意玩樂也不失暢快一生 。
可偏偏總有人推着他去争、去奪、去搶!
母妃希望他能登頂皇位,一掃這些年在後宮被皇後壓了一頭的郁氣,順帶着也能為她的母族再續幾代榮耀;父皇也希望他去争,隻有所有的皇子都對那個位置野心勃勃,才能抗衡太子這些年越來越大的勢力,讓他自己穩坐釣台;至于其他或是和他沾親帶故或是想要搏一搏從龍之功的依附而來的官員從屬們,聚在他的身旁無非是為了利益二字……
他當初走上台前确實事出有因,但這麼多年下來了,他明面上和太子鬧到這般地步,此刻再說自己無心大位,又有誰能相信?
再者說奪嫡之争從來都是你死我活,稍有不慎就是滿盤皆輸,身邊這些幾乎壓上了身家性命的賭徒們,哪裡容得他半途而廢?
便是他狠心撇下一應從屬,母妃這邊……他又怎麼放得下呢?
“母妃,”宋君起真的是壓不住内心的郁氣了,難得當着程思蘭的面長歎了一口氣,“既然我要争那個位置,自然要有為江山為百姓着想的覺悟,且不談我個人對林文辛觀感如何,單憑她立下的功勞,難道不值得我為她振臂一呼嗎?”
“至于文武之争,古已有之,平西将軍一事不過是個由頭,說到底還是她的橫空出世動搖了文官們的利益。曆代帝王在文武之間也大多奉行制衡之道,哪有讓局勢一面倒的道理?打倒了林文辛、壓制了武将,将來若有外敵來犯,難不成要靠這些人用嘴去上陣迎敵麼?這些道理,父皇久居皇位,自然是心知肚明,因而兒子出言相幫,父皇至多覺得我行為莽撞,說不定反而會打消幾分疑慮。”
他這話半真半假,故意把林文辛的女子身份淡化,将此次引起争論的焦點轉到文武之争上面,他的母妃雖然身在後宮但對前朝這些官員的彎彎繞繞也是有所耳聞,果不其然,現在的臉色已經好了許多。
至于父皇的看法,自己也沒有完全瞎說。入朝多年,對那位已經看清了不少,莫看那位到現在都沒有給此事下個定論,似乎對林文辛心有歉疚、進退兩難。但這件事若沒有他的默許,怎麼會鬧到這種地步?甚至一開始的他對林文辛未必沒有起過殺心,隻不過有一衆武将求情、自己和君謙、太子出言相助,再加上黎國使團到來的壓力,才讓他蓦然驚覺離不開,放棄了原先的想法。
那段關于打消疑慮的話,更不是無的放矢。雖然一開始為了制衡太子,要把自己推到台前打擂台,但這麼多年,自己并未如他所想處處和太子為難,面子上還過得去,私下裡也沒有互相使出什麼下作手段敗壞對方名聲,遠達不到他的預想。
相争多年,世人皆知靖王和太子都有奪嫡之願,但在民間卻絲毫不曾損傷太子仁德的好名聲,甚至自己在朝中也有了些名望,傳出了賢良的美名。雖然還不至于威脅到他的位置,但近幾年,明顯發現好些時候看自己的眼神中帶着幾分審視,話裡話外也常有敲打之意……
這樣一來,自己和太子也算得上難兄難弟。
想到此處,宋君起莫名的想要發笑,随後又是一陣悲哀:或許自己這次的意氣用事得罪了文官,才真是那位想要看到的吧,再加上太子拉偏架的行為多多少少也引起不少人的不滿,更是他樂見其成的,所以幾天前的宴會上,興緻才會那麼高漲……
“母妃,父皇現下春秋正盛、地位穩若泰山,我與官員交好,反而會引來猜忌。而今局勢未明,得到父皇的青眼與信任才是最重要的。父皇看重兒子,兒子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心裡想了一大遭,卻也不耽誤宋君起繼續出言為自己辯解,至于這些話,自己信不信,又有什麼要緊呢,母妃相信就行了。
身在後宮這麼多年,見慣了鬼蜮手段、勾心鬥角,自己的母妃卻依然相信一位帝王的真心。
這可真是……
果然,聽了這些話程思蘭臉色稍霁,态度也溫和了不少,怒火退去後,看見宋君起依舊跪在地上,也有些心疼,不過還有些拉不下臉來,明明是關心是話,也說得硬邦邦的。
“行了,都已經是封王的人了,還跪在地上作甚?傳出去,還以為我這個做母親的刻薄你了。”
宋君起知道她這算是另類的道歉了,隻是還要端着做母親的架子,這麼多年他也習慣了,心裡也沒什麼特殊的感受,隻平淡得站了起來,對着程思蘭施了一禮:
“多謝母妃原諒,是兒子做事莽撞,讓您擔心了”。
“哼,”程思蘭輕哼了一聲,轉身坐下,随後又示意他也坐下,放軟了語氣,“起兒,我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不為你操心又能為了誰呢?你雖是陛下的長子,但是陛下子嗣繁多,再多的父愛分潤下來,又能偏你幾分?這皇宮是個吃人的地方,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我在這後宮,手伸不到前朝,明知道那是個龍潭虎穴,也隻能讓你隻身一人面對,再不能為你遮風擋雨。可恨你舅舅胸無點墨,忠遠伯府在他手上日漸衰敗,不僅不能為你提供助力,反而時常倚靠着我的接濟勉強度日。起兒,母妃心中也恨啊!”
說到動情處,她不禁用手捂住胸口。
不談太子身後的定國公府,老五身後的何氏一族,其他幾個成年的皇子,不管外家顯赫與否,總是竭盡全力的相幫,就是在朝堂上幫不了忙,背地裡也會提供大把金銀,供他們花銷。
隻有自己的娘家,隻有自己的娘家!一天到晚就知道舔着臉問她要錢、要人、謀差事,甚至連兒女親事都要她來安排!
偏偏這世上的事就是這般不講道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為了約束住這群混不吝的,她也隻得時不時的幫襯着,免得他們招惹出更大的禍事。
縱然如今的起兒靠着自身的才幹,也有了不小的勢力,可這等光會扯後腿如燙手山芋一般,甚至可能會連累她們母子的母族,怎能讓她不恨,怎能讓她在後宮擡得頭來?
程思蘭這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宋君起心中卻不曾掀起半點波瀾,這些話他聽得太多了,已經聽疲了。
明知道外家無人能挑得起大梁,卻還要向那位讨官,明知道他們無功于社稷,封賞時卻依舊不肯落下,生怕自己母家吃虧。
伯府雖然沒落,但祖上的産業尚在,哪裡就淪落到需要入宮的姐姐時常接濟?舅舅既然不能挑起重擔,底下的幾位表兄表弟就該奮發圖強,無論是從文還是尚武,起碼也要做出個樣子來……
偏偏母妃嘴上罵歸罵,給起東西來毫不含糊,養得這一家從上至下不知廉恥、毫無大志,隻會吸血!
縱然自己從來都是疾言厲色以對,可他們仍然死性不改,依舊敢打着他的旗号出去興風作浪,三表弟如今不過還是白身,就敢肖想宗室女子! 自己那個舅母竟然還當真好意思入宮求母妃牽線!不知是哪裡來的臉面!
這些年他也看透了,這就是一群粘上了甩不脫的水蛭,母妃想用恩賞、幫襯來約束這些人的言行,何其天真可笑!若不是自己瞞着她對外家發了好大一通火,又專門安排了人盯着,依着他們的性子,不知要惹下多大的禍端。
難道他心中就不恨嗎?不論是否自願,自己現階段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是跌下萬丈深淵。有這麼一幫扯後腿的外家,不知要牽制他多大的精力!
至于母妃,嘴上說恨,卻又從不肯狠下心來管束,落得這個局面,再推胸頓足、悔不當初又有何用?曾經的自己或許還會心疼、體諒。現下,早就心如止水了。
看他态度平淡,程思蘭心裡說不出的難受,卻也知道這件事怨不得自己的兒子,任誰有這樣一個外家,心氣都會不平。隻難為自己夾在兒子和家族中間,左右為難。
宋君起見自己的母妃面露頹色,終究還是心軟了,他輕歎了一口氣,溫聲問道:
“好了,舅舅家的事終究不是三兩日就能理得清的,兒子多派些人盯着他們不出大錯也就是了。如今我不能在後宮中久待,母妃今日喚我前來,究竟有何事情商議?”
程思蘭心中也恨極了這不近人情的宮規:這天底下哪有不允許親生母子日日相見的道理!可偏偏自家兒子還沒登上那個高位,她有再大的怨氣也隻能往肚子裡吞。
她定了定神,按捺住内心的不忿,強行扯出了個笑容:
“你做事向來是有章法的,之前是母妃不好,不該胡亂懷疑于你,既然相助林文辛有利,那麼挨言官嘴上說說也是不痛不癢的,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