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距離靖遠侯府的宴會已經過去四五天了,甯王府的氣氛一直怪怪的,饒是林文辛這種心大的也覺得有些異常,她忍了又忍,終于在奉劍歎了第一百次的氣後,破了功。
“奉劍,”招招手,示意奉劍湊近一點,随後就擰住了她的耳朵,沒用力自然也就不疼,可奉劍卻哎喲哎喲叫了出聲,做出一副怪樣子。
“行了,又耍寶。我哪裡用力了?”林文辛白了她一眼,沒好氣的出聲:“這幾天怎麼回事?一直唉聲歎氣的,還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自從那日他們赴宴回來,奉劍就這一副欲言又止的死動靜,看她的眼神又是好笑又是同情,甚至還有幾分恨鐵不成鋼,再加上這幾日故意似的在身旁唉聲歎氣,她再是個傻子也知道情況不對勁了。
“咳,哪有。”奉劍聽到她詢問,心裡一喜,暗道自己這些天的努力果然沒白費,就自家主子這遲鈍樣,再沒有反應,她就要考慮換個方式,直言相告了。
“主子,您和王爺去靖遠侯府赴宴,可曾發生了什麼?”
“嗯?”林文辛一愣,随後仔細回想了一番:“應該沒有什麼事發生啊,不過宴會中途我倒是出去了不短的時間,難道是那個時候?可晚宴之時王爺的心情應該還不錯……怎麼,可是那邊有人說了些什麼?”
果然啊!
奉劍心裡為甯王暗自掬了一把同情淚,自家主子可真是一點都沒看出來啊,甯王這些天生的悶氣可真是媚眼抛給了瞎子看,白費。
“主子,我和長風前幾天總是遇到那邊的平安總管,他可是有不少的牢騷啊……”奉劍頓了頓,決定還是先把平安抛出來當引子,“他說自從赴宴歸來,王爺就一直派他和明法四處打聽鄭小世子和您的關系,說什麼您和他年紀相差不大,又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兩家又素來交好,早就有了默契,若不是陛下橫插一腳,隻怕現在早就結成通家之好了。又不知從哪兒傳出來的謠言,說是小世子知曉您自幼習武,向往沙場殺敵,因而才棄武從文,好和您相配……”
奉劍也是拼了,好一頓添油加醋,其實平安隻是向她稍稍打聽了一下鄭斯言,後面那段全是她瞎說的。因為她和林文辛呆久了,知道她最不喜歡被别人懷疑誤解,按照平安的說法,宴會上應該已經向王爺解釋過了,現在再用這些去詢問,隻怕會适得其反,徒增厭惡,但要是像自己剛才那麼胡說一通,太過荒謬之下,反而會讓她忘了其他。
果不其然,林文辛聽了這話是哭笑不得,她搖了搖頭,隻覺得好氣又好笑:“這些人啊,是從說書先生那裡聽來的流言嗎?都是沒譜的事兒!父親和鄭伯伯兄弟相交,我自然是把斯言當做晚輩看待的,何況他今年不過十八,整整小我六歲,哪算得上什麼青梅竹馬?至于他從文從武自然也是聽取家中長輩的意見,和我有什麼關系?王爺也是的,我分明已經在宴席上和他解釋過一遍,他又私底下派人詢問是何道理,莫非懷疑我有所隐瞞麼?”
說到最後林文辛也隐有怒氣,話語中難免帶出了幾分,唬得奉劍趕忙解釋,這要是說不清,豈不是平白讓甯王背了這麼大一個黑鍋?若是兩人心生間隙,平安怕不是日日要來面前哭?她可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主子……好吧,後面那幾句都是我胡亂說的,這件事完全是平安私底下和我們念叨的,甯王殿下應該并不知情。”
她有些讨好地朝林文辛一笑,接着說道:“我隻是有些好奇怎麼會牽扯到鄭小世子,才多嘴了兩句。他倒也沒說什麼話,單就鄭老侯爺那幾句,我這不才想歪了嘛,估摸着甯王殿下也正是因為這個吃醋,才多說了那幾句。”
“你啊!鄭伯伯當時酒後胡言,你倒好,沒喝酒就開始胡說八道了,傳出去平白敗壞了王爺的名聲。我也說,當時明明已經解釋清楚了,他怎會再去尋斯言的麻煩。”
再怎麼說,甯王看上去也不是像那種胡亂吃醋的人啊,更何況還是鄭斯言這種一看就知道不可能的醋。
似乎看出了自家主子的想法,奉劍心裡的小人一拍手,暗自歎氣:平時當然是不可能,這不幾件事湊在一起,巧了嗎不是!
“我聽平安說啊,在宴會之前,甯王殿下就已經四處尋摸,想給您送件稱心的禮物,據說還翻了太子殿下和靖王殿下的私庫,好容易才找到。為了給您一個驚喜,他特意吩咐了不要聲張,隻暗自裝進了禮盒中,神神秘秘的。”
“嗯?”林文辛一蹙眉,忽然想起了當日晚宴之時,平安手上似乎真的拿了什麼東西,隻是後來宋君謙派他送給了鄭斯言,自己就沒有再注意,難道那東西原本是送給自己的?
可是,不應該啊……
“哎喲,我的主子哎!平安可都跟我說了,這事兒可真是陰差陽錯、天意弄人哎!”奉劍一拍大腿,“您可知道,甯王殿下知道您這些日子憋悶久了,有心帶您松松筋骨,千挑萬選,欠了靖王好大的人情,才找到了一把合眼的弓箭!隻是他這人吧臉皮薄,這不年不節的又沒有合适的時機送出,好容易等到了靖遠侯府設宴,他料想着武将的宴會總是免不了有些特色的項目,這才暗地裡叫平安将禮物悄悄帶上,誰知……”
林文辛一捂臉,顯然已經清楚接下來發生的事了,可奉劍仍然在說。
“聽平安說,靖遠侯剛提出了上山打獵的建議,王爺就意識到了是個機會,當即就讓他去把弓箭捧過來,誰知道緊趕慢趕,他前腳剛進院子,王爺都沒來得及張口,老侯爺就已經派人拿了弓箭贈您……眼睜睜看着大好的機會從眼前流逝,據說王爺的臉啊,黑漆漆的一團。”
“等您去了後山,他們随着主家去花園中飲茶,言談中又得知那寶雕弓原本是小世子的心愛之物,已經向侯夫人讨了幾回,好容易松口了,卻被老侯爺轉贈給了您……這可真是,”奉劍說到這兒,也禁不住搖了搖頭,咂摸了半晌,顯然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後來的事您也知道了,估摸着王爺也不是真的吃醋,大概還是心裡不痛快,再加上您又收了老侯爺的弓箭,王爺自覺不能再送一樣的禮物給您,一賭氣就轉送給了小世子,這些天大概是氣不順呢……”
這誰能想到?
林文辛捂住了眼睛,心裡那叫一個複雜:本來以他們兩家的交情,收下一把弓箭也算不了什麼,誰能想到中間還有這麼多事兒呢?搞得現在自己好像辜負了别人的一片真心似的,這可真是,冤枉啊!
“主子、主子?”見她臉上神色變幻,奉劍心裡也沒底,隻好低喚了兩聲。
“唉,這事鬧得,倒叫我有些難做了”林文辛歎了一口氣,“不過王爺準備的弓箭到底是為我量身定做的,想來并不趁斯言的手,倒是讓他白白承了這個人情……也罷,你讓長風過來一趟,我有些事交給他去辦。”
“嗳,我這就去叫他!”奉劍心裡一喜,暗道有門兒!脆生生的應了一聲,扭身就出去尋長風去了。剛踏出門檻,她就忍不住笑出了聲:主子這也太口不對心了,這些年自己還不知道她的本事?論騎射論氣力,哪樣輸給男子了?甯王殿下尋來的寶弓還能特意往差了尋麼?怎麼就讓小世子不趁手了?
舍不得就舍不得呗,還偏偏要扯出個理由來。
這倆人啊,真是一個賽個的臉皮薄!
等奉劍把長風帶到主廳後,林文辛早已收拾好了面上表情,很是端得住的交待了長風幾句話,那雲淡風輕的樣子,好似并不怎麼在意,看得奉劍直撇嘴。
長風雖然不清楚她們主仆二人具體說了什麼,但甯王贈弓箭這件事他也從平安那裡聽得七七八八,眼睛這麼一轉,心裡頓時就有了數,他強忍住了笑意,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打包票這事兒定然辦得妥當。
林文辛自然是放心的,剛要點頭讓他離開,卻又被奉劍開口叫住了:
“嗳,主子,長風要是把弓箭換回來,您這需要和王爺說一聲嗎?畢竟我們身在王府,有什麼事兒也瞞不住。”
這話說的,好似他們在做什麼見不得人事,哪就這麼誇張了?林文辛有些猶豫,雖然讓長風去走這一趟,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一是不忍辜負了甯王的好意,二來也實在不願讓那人精心挑選的禮物送給了别人,雖然是陰差陽錯吧,心裡到底不痛快。
但要是讓她把這一切心思攤開來和那人說,又有些難以啟齒……
她思考了好一會兒,還是拿不定主意,最終還是心裡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占了上風:“罷了,先把弓箭拿回來再說,要是甯王發現了,自有我去和他解釋。”
“嗳!”見她定了主意,長風轉頭和奉劍對視了一眼,立即出門準備去庫房找出靖遠侯所贈的寶雕弓好去和鄭小世子置換,奉劍則是看着自家主子越來越紅的臉捂嘴偷笑。
笑了一會兒,又怕她着惱,隻好強忍住笑意,走到她背後,輕輕的為她捏肩,見她神色平靜了下來,才又斟上了香茶。
“主子”
“嗯?”
“冬去春來,這日子是越來越好了。”
“……嗯。”
長風神神秘秘往武安侯府跑了一趟的事自然沒瞞得過平安的眼睛,隻是宋君謙有言在先,不可對林将軍院子裡的事情多加窺探。
但他想了想到底不敢對這些事等閑視之,林将軍與王爺尚未完全心意相通,若因為自己的忽視惹出了亂子反而不美。不過他也不敢直言相告,隻好旁敲側擊了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