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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 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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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心中,隻有自己不認這個女兒的份,哪有當女兒的不認他這個爹的?這難道不是挑戰他這個做父親的權威嗎?

這話也實在是過了些,坐在公堂上的提學和站着的文官們俱都是眉頭緊皺:往小了說,這是他們父女間的私事,可要是往大了說,大炎以仁孝立國,這個女子說得這番話簡直就是掘他們的根本啊!

不成,這事不能讓甯王殿下胡鬧!

從開審到現在一直坐在位子上一眼不發的周提學暗地裡一咬牙,準備站起來向宋君謙谏言,可他的屁股才擡了一半,林文辛那冰冷的眼神就向他刺過來,連帶着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彙聚了過來,

他僵着臉,維持着将起未起的姿勢,良久才一狠心對着宋君謙深施一禮:“王爺,下官認為此事不妥……”

“周大人無需多言,本王心中有數。”宋君謙知道他要說什麼,懶得聽這些廢話,直接一擺手将他堵了回去。

若是可能,他也想遂了王蘭芳的意,可自古以來斷絕父子關系、脫離家族,無論是否事出有因,傳出去總是小輩更受别人講究,真論起來,可能還要吃點苦頭。

這群文官的性子他自認了解,絕不會坐視這等事情發生,有他們在,自己也不好一意孤行。真要是當着這麼多百姓的面做了這等判決,隻怕自己還沒離開常甯縣,宋承源降罪的旨意就先要傳來了,甚至禦史台在金殿碎首幾個也是有可能的。

此事不妥!

但并非沒有轉圜的餘地。

想到這兒宋君謙微微一笑,俨然胸有成竹,他從懷中掏出一疊家書,故意慢吞吞的翻找,在所有人或緊張或期待的目光下找出王仁成所寫的那一封,拿在手上,搖了搖。

“自古以來,孝道乃為人之本,我大炎又以仁孝立國。王蘭芳,縱然你事出有因,但身為人女,何時輪到你上告斷絕父女親情?”

他頓了頓,看見周提學長舒了一口氣似乎放下了心,圍觀的百姓臉上也滿是贊同,甚至就連一直低垂着頭的王仁成嘴角也止不住的向上,不禁哂笑一聲,安撫性地拍了拍林文辛的手:“不過前幾日,王仁成倒是寫了一封斷絕父女關系的家書送到了我這裡……誠如王仁成所言,不管怎樣他都是王蘭芳的父親。我朝向來尊崇孝道,又常言女子在家從父,王蘭芳既是不曾婚嫁,想來也應該遵從她父親的意思才是,周大人,不知依你看來,此事該如何審判才好啊?”

“這……”周提學冷嘶了一聲,哪裡不知道甯王這是以退為進,玩了個文字遊戲,将了他一軍呢?但仔細想想,發覺雖然意思大差不差,但這麼一說,倒還真挑不出什麼錯處,甯王态度擺在這兒,加之這些女子實在是可憐,王仁成也确實不肖人父,猶豫了片刻後還是起身拱手道:“下官拙見,既是王仁成想要斷絕父女關系,她們二人如今又是親情已斷,覆水難收,倒不如成全了為好。”

“好,既然周提學也這麼認為,本王就放心行事了。”

見達到了目的,宋君謙見好就收,笑眯眯地示意他落座,随後吩咐從一開始就像個木頭樁子一樣坐着的安道平親自寫了一封斷親書,送予二人簽字畫押。

王仁成倒是簽的痛快,但王蘭芳剛要落筆時,王景和卻猛地掙紮了起來:“阿姊,阿姊,不能簽啊!簽了之後你就再無家族庇佑了,将來百年之後也無法葬入祖墳,落葉難歸啊!”

他這句話倒真是出自一番好心,他自然也知道發生了這些事,再想粉飾太平也是不可能的,以阿姊的性子将來恐怕也不會再嫁人生子,如果真在今天斷了親,那她百年之後豈不是要做個孤魂野鬼?

王蘭芳粲然一笑,筆下不停:“便是不斷了這親,我也得不到王氏家族的半分庇佑。”

她簽下自己的名字後,小心翼翼地摩挲了下紙張,眼眶有些發熱,緩了好一會兒才轉頭看向王景和:“家族、祖墳,什麼時候有過我們女子的容身之地?你覺得他好,是因為你是得利者。你享受着他們的庇護,被他們捧得高高的。可我呢?我的好弟弟啊,我在你們的腳下踩着呢,家族托舉你向上的每一步都踩着我的血肉呢!”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

“行了,你跟她廢什麼話,一個敗壞門風的東西!這親斷的好!”王仁成見自己的兒子還在和她多費口舌,當即把臉一虎,擺起了父親的架子。

要他說,這個小畜生如今年紀大了,已經不能再給家裡帶來什麼收益,又是做那個營生的,想嫁也嫁不出去,說不得日後就要賴在家中,成為拖累,如今和兒正是求取功名的關鍵時刻,哪能再拖上這個累贅?要是祖宗保佑,日後踏入官場,有這麼一個姐姐,豈不是在同僚面前都擡不起頭?

反正如今他也不指望這個小畜生能服侍他養老,這親啊,斷的好!

想到這裡,王仁成心裡舒坦了許多,他眨巴着一雙眼睛,語氣中滿是期待:“王爺、諸位貴人。既然這斷親書已經簽了,接下來是不是就沒有我什麼事了?”

他這副迫不及待想要溜之大吉的模樣把宋君謙氣笑了。

“呵,其他的确實沒什麼事了。隻一點,當初你們将她賣掉的銀子要還給她!”

“什麼?不行啊,王爺,這不行啊!我把她拉扯到了十五歲,那銀子是我該得的。尋常人家把閨女拉扯大了,還能得一筆彩禮錢呢,以後我又指望不上她在床前服侍,這錢就當是她給的養老錢了!”

“你也好意思提别人!”聽到這兒,其他人還沒說話,林文辛先忍不住了,她眉毛一豎,冷啐了一口:“尋常父母可不會畜生到将女兒推入火坑!”

她看了一眼想要說些什麼的王蘭芳,輕輕搖了搖頭,轉而起身走到王景和的面前:“當年你年幼無知也好,裝聾作啞也罷。如今你已經進學多年,想必已經明理知義。你說,這銀子該不該還?”

“貴人……”

“閉嘴,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林文辛冷着臉呵斥了一聲想要說話的王仁成,依舊死死地盯着王景和:“這麼些年,你的吃穿用度、筆墨束脩花的都是你姐姐的賣身錢!你趴在她的身上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如今她好不容易脫離魔窟,你也長大成人,擔得起家中的重任。王景和,你說,這錢該不該還!”

“該,該,該還的!”王景和一開始面上還有猶疑,甚至還帶着幾分痛苦。可聽着林文辛說的話,他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堅定,終于斬釘截鐵地一點頭:“我也不知道當年具體有多少銀子,但我家中尚有紋銀八十餘兩,我現在就回家取來!”

“不可,和兒,不可,那是全家留給你考試的錢啊!不可啊!”王仁成這下也顧不上其他了,他直接膝行到王景和的面前,攔住他,拼命的搖頭,聲淚俱下。

王景和眼中淚光一閃,反而笑了出來:“父親,我曾自得于學習刻苦,受師長看重,童生試一次就過,考秀才也是胸有成竹。可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成才之前先要學習做人,我對親生姊妹的困苦視而不見,堂而皇之地趴在她身上吸血。更是對家族數十年的惡行視作尋常,如此品性,怎堪求取功名?”

“父親。”他雙手被縛,卻仍然掙紮着給王仁成磕了一個頭:“我已決意,從今往後斷了求學之路,隻在家中耕種田地、伺奉雙親。日後成家生子,也會定下家訓,子孫後輩皆要腳踏實地、本分做人,從此後隻讀書明理,不可妄求功名。”

王仁成聽傻了,整個人像是被當頭一棒,耳邊嗡嗡作響,不知過了多久才恢複了一點神志:“你在胡說什麼,你在胡說什麼!我和你母親這麼多年省吃儉用,就盼着你成才,咱們家家底薄,田地都算不上肥沃,我們一年四季,從早到晚泡在田地裡,就為了多打點糧食,換點銀子供你讀書啊!我和你母親掙命一樣的幹活,從來舍不得花銷半分,一文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就為了給你攢束脩攢學費,你怎麼能不考了,你怎麼能不考了啊!”

“父親……”王景和看着嚎啕大哭的父親心裡也是發酸,無論他對阿姐有多無情,但是對自己确實是上心的,自己的這個決定等于是打碎了他多年的期望。可想着在魔窟裡煎熬這麼多年的阿姐,還有莊子上那麼多的姑娘們,他隻覺得無言以對。

往常見其他人都是這樣,便也哄騙自己将眼睛蒙了起來,如今将這一切攤在陽光下,他再也無法掩耳盜鈴了。

王景和擡頭看了看一直用手掩面的山長與夫子,忽而輕笑了一聲,低頭深深一禮。

“不、不、不可以!”這一幕再次刺激到了王仁成,他聲音發顫,整個人抖得不成樣子:“兒啊,你是不是嫌那筆錢拿着燙手,我們還給她,我們還給她還不成嗎,我們連本帶利的還給她……你不能這樣啊!”

可無論他怎麼哭嚎,王景文和是笑着看向他搖頭,不肯給一句準話。

終于,他絕望了,整個人癱倒在地上,聯想起自己這些年的含辛茹苦、這些年的起早貪黑,為了攢銀子,身子累垮了都舍不得休息片刻,儉省到了骨子裡,結果就換來這麼一個下場,他沒忍住聳着肩,嗚嗚的哭了起來。

哭了片刻後,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怨氣,不知從哪兒冒出的力氣,忽而直起身撲向王景和,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口裡嗚嗚作聲:“不聽話!你為什麼不聽話!”

這一下是下了死口,王景和的面頰登時就流滿了鮮血。

宋君謙顯然也被這場景驚了一下,他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揮手讓衙役分開了兩人。王仁成被人拉扯着都不肯松口,王景和疼得直抽冷氣,身子都在發抖也還是一聲不吭。好容易将兩人分開後,才發現他的左耳幾乎被全部咬掉,隻剩下一層薄薄的皮肉粘連着,整個人都像是從血裡拉出來的。

這副血刺呼啦的模樣,看得衆人都有些皺眉。宋君謙想了想,覺得王蘭芳和這一家的事基本也都理清了,加之王景和最後說的幾句話還算有點人味兒,索性一揮手讓人把他帶下去裹傷了。

王蘭芳了卻了心事,很是小心的将那紙斷親書收好貼身包管,對着宋君謙和公堂上的諸位大人跪地一禮,掩去心中的複雜,告了聲退後就離開了公堂。

她身子瘦弱,可是圍觀的百姓卻不自覺的為她退開一條路。當着公堂衆人的面,他們不敢說什麼,可是眼神中的鄙夷、不贊同卻如有實質。好在如今她也不懼這些,隻是輕輕一哂,便沿着衆人避開的道,施施然離開了。

宋君謙在公堂内将百姓們的舉止看在眼中,沒忍住和林文辛對視了一眼,兩人俱是搖頭。

可問詢還要繼續,兩人也隻好暫且掩下心中的焦躁,收斂心神,重又打起精神。

王蘭芳走了三四百步就停下不走了,她在等。

過了一會兒,果然看見兩個人高馬大的衙役将王仁成拖死狗一樣拖了出來。

王仁成衣衫不整、發髻散亂,目光發直。嘴裡喃喃自語,說着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唇邊還帶着血迹,俨然有些癡了。王蘭芳就這樣走近幾步,居高臨下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俯下身子,湊在他的耳邊:“我不知道王景和所說的是真話,還是為了哄騙各位貴人的,但我知道,按照大炎律法,身有殘疾者,不能參加科舉。”

“我的好父親,這下子,你是真的毀了他,徹底斷了他的青雲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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