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心并不難,隻需要有修煉了上百年的妖族湊齊九隻,結成壁畫鬼陣,便可以召喚惡鬼為自己驅使。
形成那令人聞風喪膽的夜行之陣,良茲可有觀象台?”
眼看着聊起了正事,本來滿臉不高興的昆侖山神也認真了起來。
坐在對面的黃袍少年聽見這個問話點了點頭,便命人取來了鑰匙,帶着他們朝着東南角的高塔走去。
故意走在後面的孟望舒望着前方并肩而行談論着胡人之事的兩個高大背影,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此事看着雖然不是十分兇險,卻也錯綜複雜,看起來牽連甚廣,這兩個家夥接下來幾日太平些才好,免得叫那些妖邪鑽了空子,回頭溜了才麻煩。
江都的觀象台建得高,因而上去的台階便也有些陡,爬到塔頂的小狐狸有些氣喘籲籲的扶住了一旁的石牆,腳下的都城不同于往日的燈火通明,一眼望去,俱是一片漆黑。
這大半夜的,不知道跑到觀象台上來做什麼?面前一片黑漆漆的,明明什麼也看不到啊,這人不會吃醋吃得把自己氣糊塗了吧?有些摸不着頭腦的人伸手拽了拽陸伯都的袖子。
“你把成親那日我給你的香囊拿出來。”
依言照辦的人,立刻解下了成親那日對方交給自己的一個香囊遞了過去,那顆圓球球香囊她之前琢磨過好幾次,不過是香氣特别,镂空的花紋比尋常的精美了些,并沒有什麼特别的呀。
但那個低頭打開香囊,拆開裡面的袋子,取出一顆香丸塞進她嘴裡的夫君顯然不這麼想。小小的丸子猝不及防的被塞進嘴裡,淡淡的甜香化開在舌尖,方才還一頭問号的小狐狸隻覺得靈台一片清明,平日通靈的時候耳中才會出現的低鳴此刻也忽然出現了。
“這香囊是我命人為你特制的,可以将你通靈的範圍擴大數百裡。
從今往後,你需要讀取和感知的信息,不必再走到對方面前,或者接觸到他呆過的環境,隻需服下一顆香丸即可。”
說完這些的陸伯都有些得意的看向了對面的那位皇帝哥哥,這寶貝是他尋遍了寶庫又求了神界的藥師曆時半年才熬制出來的,對比起來,對方送的一座金山,顯得多麼俗氣!
無心理會兩人争吵的孟望舒專心望着前方,她從未這麼清楚的用自己的夜市感知到那麼遠的地方。江都城郊的山野,村莊,廟宇現在都像一卷向她逐漸推進的畫卷,一草一木都清晰極了。
在幾個村落都掃視了一遍的人,慢慢把眼睛移向了不遠處的一片廟宇,打量了許久以為沒有異象的時候,她忽然在角落一個已經荒廢的破廟裡,見到了令人膽寒的一幕。
那座已經荒廢,門口的雜草都長到半人高的小廟裡,竟然多出了兩幅鮮豔的壁畫,色彩濃豔畫風詭異,一看就是新畫上去的。
壁畫上的内容她已經無暇關心了,因為壁畫前的景象更讓人驚心許多,那破舊的廟宇裡,竟整整齊齊站了兩排精怪,站在前面的那排鼠妖羊精,和後排的馬面牛頭,皆穿人袍而立,更有一條蟒蛇精竟也從袖子裡伸出了雙手,學着尋常男子的樣子交握着,這詭異的畫面裡,那些精怪都恭敬地站着。
也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自己這雙相隔甚遠的眼睛的注視,其中一種蛟妖竟微微轉了轉頭咧開了嘴,被這個笑容吓得渾身一震的人忙閉上了眼,退後了幾步靠在了柱子上。
“舒兒,你怎麼了?”
這句話同時從對面的兩個男子說出來,倒叫她不知道應該先應誰的好了。等到接過弟弟遞來的水大口喝了幾口,把看到的事情都一股腦說出來,小狐狸才覺得終于松快了些。
“那你說得便是壁畫陣了,那畫上畫的,無非是他們穿着更隆重的衣袍,在行此邪術的畫面。
隻是這胡人本事也忒大了,居然能集齊了十二隻不同的精怪,還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做出一個完整的壁畫陣。”
夫君的話像一記驚雷一樣炸開在耳邊,她心裡所有的不對勁,此刻都串聯了起來,不是這樣的,絕不是這樣的。
胡人雖然狡詐陰險,卻未必有這樣通天的本事,到了江都短短七日便能召喚出這麼多精怪結陣,方才那個廟宇雖然破敗,卻幹淨得很,牆上的壁畫自己看得雖不細緻,卻也能瞧出來,距離畫好顔料風幹有些時日了,是以,他們很可能在偷走江都的孩子之前,就已經在附近的地方用同樣的伎倆做惡過了,隻是事情到了江都才敗露罷了。
想到這兒,再次走到牆邊的人,凝神閉上了眼,隻是她沒想到,出現在眼前的畫面會比剛才更驚人。
方才還隻有精怪的廟宇裡,忽然多出來一個人,等了許久的孟望舒終于熬到了那張臉轉了過來,隻是她沒想到,轉過來的那張臉直直的對上了她的眼。
一聲尖叫劃破了甯靜的夜空,捂住眼蹲在地上的孟國主渾身劇烈地顫抖着久久說不出話來。彎腰将她抱起的陸伯都也有些慌了神,他不住地低頭吻着懷中那個汗津津的額頭,低聲哄着她。
直到懷中的人稍稍平靜了些,沒頭沒腦結結巴巴地說出一句:
“我……我看見她了,是不是我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