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姬在藍尾鲛人的公主裡,排行老二,原本要嫁給代族長的,是大皇姬才對。
當年代族長來北海選妃,适齡的公主們都高興壞了,他生得俊美,又有着月族的血脈,連戰神一族也歸他代管,我們鲛人世代依附月族,圍他們馬首是瞻。
所以,能嫁進神界,是那些皇姬最大的心願。
可偏偏,那位代族長第一晚就相中了端莊的大皇姬,沒有給旁的人留一點機會。”
說到這兒的侍女,歎息了一聲,扭頭看了看身邊的世子,似乎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下去。直到痛哭的少年點了點頭,才又接着把故事說了下去:
“我們二皇姬,從小就才藝雙絕,從來是不肯落于人後的。
自打見了代族長以後,她就入了心定了魂,怎麼也不肯接受他隻想娶自己姐姐的事實。後來…後來她想着法子接近了代族長的侍衛,不知用什麼法子,弄到了一朵神界才有的毒藥——三瓣蓮。
老奴當年勸過皇姬,心裡除了愛人,也該顧惜些手足之情,可二姑娘自小就是公主裡拔尖兒的,那日選妃也是她帶頭跳的舞彈的琴,偏偏卻怎費勁心機還是輸給了那個内向文靜的姐姐。
這一來二去的,她也像瘋魔了一般。趁着大家都不注意的時候,将那朵三瓣蓮磨成粉摻進了大皇姬的胭脂裡,對我們隻說是把那朵毒花兒給扔了,沒人知道她真下了手。
大皇姬中了毒,北海的醫官怎麼也診斷不出來,就那麼頭發一把一把的掉,到後來牙也沒剩下幾顆,無論多少藥喝下去,都是無用,在成親的前一日,竟撒手人寰咽了氣。
族長害怕代族長怪罪下來,眼看着又瞞不住了,隻好派人去神界禀告了他。”
聽到這裡,跟夫君對視一眼的人也覺得有些尴尬起來,白少春的母親他們自小都見過,是個極溫婉美麗的女子。她實在難以想象,那樣一張無辜又清秀的臉龐下,藏着那樣一顆惡毒的心。
而此刻,也不知道那位接二連三在打擊裡被折磨得暈頭轉向的鲛人世子,聽見母親年少時這些過往,又當着他們的面,會不會覺得更加難堪。
然而那個有些沙啞的聲線,卻沒有停下來,毫無波瀾的接着往下說:
“代族長知道大皇姬的崩逝,卻并沒有幾分難過,很快就下了旨,命令族長再選一位适齡的皇姬嫁過去便是。
如此一來,二皇姬就順利的嫁進了月族,成為了大妃。他們成婚後,倒也過了一陣相敬如賓的日子,隻是那位代族長,對二皇姬卻總是帶着幾分玩味,有時候會為了搓磨她,尋個由頭讓她跪上幾個時辰,又或是本該我們這些下人來做的事情,卻偏要她親自來做。
直到後來小世子出生,二姑娘自覺在神界地位已穩,回家省親時便有些抖起來了,對侍從和親族都有些傲慢。也就是那一年,她在生辰那一日,收到了代族長送她的生辰禮。
說是生辰禮,其實也算得上是催命符了,那一年的禮盒裡,放的是已故的北海大皇姬生前的脂粉盒。
二皇姬發現那個脂粉盒正是自己當年下毒的脂粉盒後,慌得不行,把我們這些近身的人都叫去拷打了一頓。可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是以折騰了一通後,她還是一無所獲。
到了第二年,禮物就變成了大皇姬生前上粉的撲子,第三年是大皇姬的梳子,再後來是裡衣,代族長也不再來她的屋裡,兩人除了人前的和樂,人後已經好幾年沒說過話了。
就這麼一直到了第六年,就出了下毒之事,二皇姬含恨而死,世子發現的這件袍子,是我收拾她的遺物時發現的,偷偷藏在了衣櫃的夾層裡,不曾想被懷念母親的世子翻了出來。
前塵往事,都已經過去,世子如今位高權重,也該往前看,不要跟老族長鬧得太僵了。”
聽完這一切的白少春卻不禁冷笑了起來,起先是低聲的笑,再後來笑聲愈來愈大,在空洞幽暗的地宮裡顯得有些瘆人,過了良久他才泣聲道:
“伯都,你知道我去找我爹對質的時候他說什麼嗎?
他說我母親該死,他說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母親的所有作為,隻是為了顧全大局才沒翻臉,他說他恨鲛人,藍尾的族長在大皇姬中毒之時,就發現了,也是為了所謂的大局,不能家醜外揚,沒有上神界求藥,生生拖死了那個中毒的大皇姬。
他說他看見我的每一刻,都會想起我那個心如蛇蠍的母親,他沒有一時一刻不恨我!”
說完這些話的少年,似乎還不解氣,竟起身抓住了陸伯都的領子,瞪大了猩紅的眼眶望着那個年輕的山神,大聲喊道:
“可我又做錯了什麼呢?
你的父親這麼多年憐你愛你什麼都為你去争!連你要娶一隻九尾狐都能為了你對抗天帝成全你!我卻被他折磨了這麼多年!恨了這麼多年!
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啊?難道你的母親,就是什麼大善人嗎?你告訴我啊!”
說話的人聲音泣血,被他揪住衣領的人在聽到自己母親被提及之時立刻漲紅了臉,坐在旁邊的孟望舒隻覺得這一刻如堕地獄,心疼和說不清的情緒攪在一起,震得腦中耳中轟隆作響,嘴唇抖動了許久,才喊出一句:
“你先放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