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的鲛人鱗片大都鮮豔,這片與我們的紋理幾乎一緻,必是北海鲛族。
可顔色卻白裡發灰,我打出生起,便沒有見過這種顔色的鱗片,即便是常年潛伏在海底,非戰不出的黑鱗族出過幾個異色鱗片的族人,也沒有這個顔色啊。”
看來鲛人國主也被這樁事情難住了,拖着腮看了那鱗片許久,也沒任何收獲。昆侖的公主被下了毒,唯一的線索被指向了北海,但整片海裡都沒有鱗片的主人,事情看上越來越玄乎,夫婦倆的心也越揪越緊。
如此心思缜密地作案下毒,隻怕對方這次沒得手,也不會就此甘心。下一次宜蘇還有沒有此番的好運氣,還真是誰也不好說。
“你手裡握着的,是我爹。”
白少春的聲音冷不丁地溜了進來,把殿内的人都吓了一條,淳姬看了看手裡的鱗片,聽見這句話也立即松開了手,把那東西放在了桌上,不再摩挲。
徑直走進大殿裡,拿起鱗片端詳了半晌的月族族長,抓了抓耳朵,再次确認了鱗片主人的身份:
“這就是我爹,他自小被軟禁折磨,常年縮在一個不見光的小院裡,鱗片便成了這種灰白色。
我幼時跟着他和我娘被關進孤山頂上的時候,見過他的原身,就是這個顔色的,這生息我更是一摸便知,就是我爹。”
這番話說得斬釘截鐵,叫人不疑有他。陸伯都的心裡疑窦卻更深了,那歸墟之境裡的閃蝶常年與幾隻巨鳥生活在一起,是鲛人的天敵,那位退位不久的代族長,便是再年輕個十歲,恐怕要打得過它們,也不是件易事,何況現在已經年近花甲呢?
他們出發前自己就已經收到歸墟守衛傳來的密信,那溪谷邊的閃蝶,連翅膀都被撕碎了,幾隻大鳥也無迹可尋,這些事都是任白少春父親再寶刀未老,也做不到的。
但要此事水落石出,隻怕幾個人還得再去一趟那個關着鲛人代族長的院子才行。
匆匆出發的幾人心裡對越查越奇怪的事兒,都有些心裡打鼓,坐在馬車裡誰也沒有先說話,凝眉苦思了許久的白少春,怎麼也想不明白父親為何要對一個襁褓中的孩子下手,還彎彎繞繞大費周章去山谷裡取什麼蝴蝶的鱗粉,月族和鲛人族的奇毒成千上百種,就算真要對付一個不滿百日的孩子,也完全不必冒這樣險吧。
“姐姐,事已至此,還好宜蘇無礙,你便寬心些吧。
若一會兒還是不解氣,咱們就叫雪兒帶上那個鳥人,去溪谷邊将那臭蝴蝶吃了,要知道,鳥兒,是最會吃蟲的。”
被弟弟說得又好氣又好笑地小狐狸無奈地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這位北海驸馬腦子是怎麼長得,好像打小就跟旁的人不一樣,每每遇到事情,都能說出這些令人啼笑皆非的鬼笑話。
那座被雲霧環繞的小院離衆人越來越近,身後孟以冽的低語聲也偷偷鑽進了耳裡:
“那你也被關在山頂好幾年,你身上的鱗片,為何還是藍的?”
原本擔心又害怕的白少春答話的聲音裡也多了幾分嬌媚,悄聲道:
“讨厭,誰叫你這種時候說這些?”
還好下一刻自己的腳就踏在了院門口,否則她還真是不知道這時候該如何回頭面對那兩個與她一同長大的少年。
周圍的空氣裡,充滿了山上樹木散發的青生氣息,隻是那充滿綠意的氛圍裡,又夾雜着一些令人難以察覺到微妙血氣。三兩步越過自己進去的月族族長才剛進門,就發出了好幾聲驚叫。
察覺出不對的孟望舒也跟着大家立馬沖了進去,屋内的景象實在有些駭人,另走進屋裡的孟白藏夫婦迅速的退了出來,隻留下剩下的人在屋内手足無措的站着。
屋内原本應該靜處思過的鲛人代族長,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地上牆上都是半幹的血迹,他的胸口有幾處深到透骨的爪印,一看便是被歸墟裡的巨鳥所傷。
而他扶着床框的手上,閃着與鱗片上一樣斑斓的蝶翅光澤。
把驚呼憋進肚子裡的夫婦倆同時閉上眼搖了搖頭,居然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