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呢,她最好這輩子都不要讓我做出類似的舉動……”
說完,她以一聲長歎作為結尾,接着便撐膝站起。她伸了個懶腰,看向似乎在沉思的花織。想了想,她還是忍不住說道:
“其實剛剛扉間說的也沒錯,你不适合感知,也沒必要浪費精力在這上面。任何人都有所長也有所短,重要的不是能将短處彌補得有多好,而是能将長處發揮得有多出彩。所以不擅長的事情也不要強求了,将自己可以做好的事情做到最好,才是最重要的。”
花織沒有立刻回答,隻是在一華準備轉身離開之時,才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嗯”。
一華輕笑一聲:
“那就别生悶氣了,好好和扉間相處吧。對了,我們借住的房間的房主熬了一大鍋熱湯,過會兒去喝一碗,驅驅寒氣。”
<
在一華離去後不久,花織被冷風吹得也有了寒意。于是她快步走進屋打算喝碗熱湯暖暖身子,卻見屋裡除了房主,還有一個人。
房主是個年過六十的老太太,但身子仍舊硬朗,種田砍柴均不在話下。此時她正站在鍋前,一邊用大勺子攪動熱湯,一邊和身邊的少年聊天。看得出來,房主現在心情很好,滿臉的褶子都笑開了花。
“也就是說您在女兒出嫁後就一直一個人住在這了嗎?不會孤獨嗎?”
“這有什麼孤獨的,這左鄰右舍的都是老朋友,老婆子我啊有事沒事就和他們玩,日子過得舒服得很呢!”
“是嗎?那可真好,真羨慕您可以過上稱心的日子。”
說完,少年看向門口的花織,笑着打了聲招呼:
“晚好,花織小姐。”
花織也跟着點了點頭:
“晚好,拓己君。”
老婆婆在拓己和花織的臉上反複流連,最後問了句:
“兩位是好朋友吧?那老婆子我也不打擾你們年輕人談話了,你們好好聊哈。”
說完,老婆婆健步如飛地走了出去,還十分貼心地替他們把門關好,敏捷到根本看不出來這是個老人家。
于是狹小的空間裡隻剩下兩人。也不知是不是這鍋正冒着熱氣的湯,花織突然感覺空氣有些悶熱。她用食指撓了撓臉,然後眼神飄忽地給自己盛了碗湯。可能是之前被凍得太厲害,她盛湯的時候甚至沒拿穩勺子,差點讓勺子掉進鍋裡,不過幸好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慌慌張張地放好勺子,又有些忙亂地一手端碗一手準備拉開椅子坐下——不過這時拓己很有紳士風度地替花織把凳子拉開,幫花織解決了一個小麻煩。
花織低聲向拓己道了聲謝,随後低頭小口喝起湯,不再言語。似是看出花織渾身散發的不自在,拓己輕聲說了句“我那邊還有些事,就不打擾花織小姐了”後,便直接開門離開。至此,花織方如釋重負地癱坐在椅子上,周身的不自在也終于散去。
也不知為什麼,花織分明就不是個怯生内向的人,看到不認識的人也不會緊張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可偏偏在拓己面前會表現得手足無措。
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她也說不上來原因。但硬要說出個理由的話——花織仔細想想——那就是他太有禮貌了。
有禮貌是件好事,可太有禮貌隻顯得疏離,就好像沒有人可以走進他的内心,更沒人能挑動他的情緒。
從某種角度來說,太過有禮貌、對所有人都有禮貌的人偏偏是冷漠的人,因為和善隻是他對所有人的僞裝,是他經年累月帶在臉上的面具,有朝一日将這張面具撕下,看到的隻是一顆對所有人都封閉起來的心。
這種人往往也很危險,因為禮貌隻是他的表現色,冷漠才是他的本色。這類人最愛的是自己,隻要和他的利益起沖突,指不定哪天就會在背後笑着捅你一刀。
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認知呢?因為鼬就是這樣的人。
這是她在今天下午才得出的結論。
表面上和止水交好,但摯友的死又和他有關系;表面上表現得很愛弟弟妹妹,但為了測試自己的器量又能毫不猶豫地手刃手足;表面上對所有人都很有禮貌,但實際上又自負地看不起所有人。
所以現在她看到拓己,就會不由自主地想到鼬。雖然她清楚他們二人是完全不同的個體,也在暗示自己不要想太多,拓己和那個人不一樣,但當她真的和他獨處時,那種恐懼會席卷上身。
就好像那晚……
算了,不想了。花織搖了搖頭,将腦海中不好的畫面甩出去。
今晚真是太敏感了,怎麼老是想這想那的。拓己怎麼可能和那個人一樣呢?至少他不會真的殺死父母與手足。所以他也肯定不會和那個人有一樣的性格,這一切隻是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