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大人正處理案子,眼下不能得空見人。”
“那請問何時才得空?”
“這秋審的案子疑難複雜,又是堆積如山的量,幾位大人都不敢合眼的,何時才能得空确實不知。”
“可是...”
“您請回吧。”
“事關重大,還是麻煩您通傳一聲。”
“既然事關重大,不如您去求陛下得了。”
季雲暮不甘地走了。
走前腳剛走,曹汝陽後腳就到了文淵閣,看見季雲暮的背影,說:“怎麼回事?”
下人到曹汝陽耳邊嘀咕了幾句,曹汝陽說:“文家的犯那麼簡單錯了?”
“是,陛下發了好大的火,立馬就讓人把文長明押回他家裡了。”
“押回自己家裡?”曹汝陽并不知道其中關竅,卻還是察覺到一絲不對,說:“讓人留意些。”
“是。”
秋雨綿綿,到了出宮的時辰也不見烏雲退去,季雲暮就撐着傘在宮門口等着,想着能趁着鄭玉或者邵唯甯出宮的時候堵到他們,看看他們能不能幫文長明。
從宮門走出來幾個出宮的大臣,都撐着傘慌忙趕路,看到季雲暮在宮門口守着都避開他。
下人看天色越來越晚,又起了風,說:“公子,還不走嗎?”
“再等會兒。”
等了不知道多久,守宮門的侍衛開始将大門關上,季雲暮立馬走上前,說:“現在就要閉門了嗎?”
宮門裡有個小太監,說:“大人在宮裡還有事情嗎?”
“嗯...我是兵部的郎官,家父是朝中的季大人,怎麼到現在也不見家父出來?”
小太監說:“哦,原來是小季大人,您父親八成是留在宮裡和其餘幾位相公過今年秋審的案子呢,陛下有旨意,說是幾位大人這兩天的飲食起居一應在宮裡,就不必出宮了。”
“啊...”
說完話就把宮門關上了,下人走上前給季雲暮打着傘,說:“公子,回吧。”
“這兩天都見不到了,那還有誰...”
正發愁的時候,不遠處跑來一駕馬車,高君義從裡面探出頭來,說:“快上來。”
季雲暮讓下人趕馬車先回家告知父親在宮中住下了,自己去和高君義商量事情。
兩個人坐馬車去往了大理寺。
高君義帶着季雲暮去往了大理寺的偏房,尚未處理的案子都在這裡堆放,由于已經過了值班的時間,大理寺裡沒幾個人,屋裡熄了燭火。
兩個人舉着蠟燭走進了昏暗的房屋,高君義指着一張桌子上的卷宗,說:“這是今天新呈上來的案子,京城裡的都在這裡。”
季雲暮留着燭光在裡面翻找。
“不用找了,我已經找了很多遍了,皇帝問罪文長明的案子并不在這裡。”
“為什麼?”季雲暮說:“案子應該是要大理寺過眼的。”
高君義說:“這正是奇怪的地方,長明忘了避皇帝諱名,按理說禦史台要參奏,而後大理寺過問了,刑部複審過了,寫了卷宗入了檔子才是名正言順,可根本沒有人過問此事。”
“見到趙世顯和陳昂了嗎?”
高君義搖搖頭,說:“沒有,大理寺一直無主事的官員,他們兩個人被拉去充數幫着處理案子了,我見一面都不行。”
“這是陛下計劃好的,趁着秋審正忙的時候,拿住文長明根本無人在意,就算現在胡亂塞個罪名給他即刻正法了,也不會有人知道。”
高君義說:“什麼陛下計劃好的?是陛下故意陷害?那可是天子,他做什麼要害文長明。”
季雲暮不說話,高君義知道這是默認了,驚訝地說:“文長明和我們再要好,這種事你也不能胡說...”
大理寺巡邏的守衛在外面路過,說:“誰在裡面?”
高君義說:“是我,我回來取些東西。”
打發走了巡邏的,季雲暮将這間偏房的門關嚴實了,回過頭看了高君義一眼。
“你想說什麼?”
...
另一邊,被人“送”回了家裡文長明在房檐下走來走去。
雲樹走過來,說:“家裡四周都被圍住了,說什麼也不讓人出去。”
文長明看着天上連綿的陰雨,自己就像是被困于井底的走獸,對外界一概不知。
“我父母當年身死牽扯到皇帝的秘密,現下都被我知道了,宮裡不會放過我的。”
文長明坐在廊下發愁,雲樹說:“或許季公子聽說了這件事會想辦法的。”
“我怕的就是他會想辦法救我...”
“怎麼?”
文長明說:“陛下一定是知道了我私見李氏,現在想要除去我,可陛下若知道有人想要救我,便會也将其視為知曉秘密之人,隻會和我有一樣的境遇。”
文長明站起身又開始來回踱步,說:“既然已經知道當年懷慶兵亂的原因,那是我們的家,你我就不能在這裡引頸就戮。”
當年雲樹一家也因兵亂遭了禍,跟着文長明一路來到了京城,也再沒回去過,說:“可那是皇帝...”
“皇帝又怎麼樣,天子又怎麼樣,天底下沒那條律法是說洪水過境,百姓活該遭殃的。”
...
高君義家的馬車将季雲暮送回了家,高君義在馬車上還有些回不過神,說:“李氏昨日死了,春琴想和李家的幾個兄弟去送送李氏,但陛下的意思是不允許家人見他的屍首,其中緣由竟在這裡...”
季雲暮說:“我當時知道了也是不敢相信,可如今皇帝動手就已經證明了皇帝和曹李兩家之間的仇恨,你知道了就當做不知道,不能讓人看出來什麼。”
高君義回過神,說:“那你呢?”
季雲暮歎口氣,說:“我平日與他走得最近,皇帝應該在疑慮我知不知曉此事。”
“帝王大都心狠,甯可枉殺,也不會放過,你可有打算了?”
“隻能賭。”
...
次日清晨,一夜的雨停了。
雲樹一早就在家門口和守衛商量。
“我家大人給三殿下講授文章,這些書都是需要三殿下讀的,還請您轉送宮中。”
“文大人如今是戴罪之身,我們不能答應。”
雲樹好聲好氣地講理,說:“我家大人被扣在家裡,但這官職還在,大理寺和刑部還沒定罪,在其位謀其政,可不敢耽擱了三殿下的課程,也是大人的一片忠心。”
雲樹看守衛有些動搖,說:“三皇子深受陛下呵護,這若怠慢了可不是我們擔當的。”
守衛有些猶豫的接過那些書,剛要答應,突然在此值守的太監走了過來,說:“給我看看。”
這名内官應該是禦前派來的人,也識得幾個字,雲樹恭敬地将書交給他。
内官仔仔細細看過了,确認不是往外通傳消息,說:“我會讓人送到三殿下手裡的,你回去吧。”
“謝過公公。”
而當書本被輾轉送到了高盈手裡的時候,高盈正要去上學堂。
“今日殿下要念的書,奴才給您送來了。”
高盈接過書,好奇地問:“文師傅呢?”
“這...奴才不知。”
高盈看他們是真不知道,便也沒再多問。到了學堂裡發現也沒有文長明的影子,便問坐在一旁的高熙,說:“哥哥,文學士呢?”
高熙愣了一下,說:“我也不清楚,可能是身體不适所以沒有來吧。”
高盈還沒來得及接着問,老學究已經來準備講課了,高盈隻好先閉上了嘴。
可随着老學究進來的還有一個年輕些的人,坐到高盈身旁,說:“奉陛下之命,由微臣伺候殿下念書。”
“你是?”
“微臣...”
高盈心裡隻好奇為什麼文長明不見了,根本就沒有心思聽别人說自己的名字,更沒心思聽課,老學究講到一半高盈就編了個借口溜了出來。
高盈跑到了禦花園的一湖池水的岸邊,一個人坐在那裡用碎石頭砸湖裡的金魚。
“昨日剛下了雨,殿下當心别跌進湖水裡。”
高盈聽到說話聲,轉過頭一看,說:“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你是那個那個,誰來着...”
突然出現的是季雲暮,但季雲暮沒有接話茬回答自己的身份,而是說:“殿下一個人在這裡,是有心事嗎?”
“文師傅今天沒來,前兩天我病着也沒見着他,不知道他去哪兒了。”高盈接着往湖裡扔石頭。
“是弘文館的那位文大人嗎?”
“是,母後說文大人是從弘文館來的。”
“殿下不知道嗎?”
高盈放下手中的石頭,說:“知道什麼?”
...
下午出了皇宮,季雲暮和高君義在回家的路上一塊商量。
“陛下鎖住了消息,眼下又正是秋審的日子,長明被扣住的消息刑部和大理寺都沒收到命令,自然無權過問。”
季雲暮說:“暫時拖一拖吧,或許還有機會。”
“怎麼拖?”
“文長明一直陪着宮裡的皇子讀書,也是有幾分感情在的,或許能說上話。”
“三皇子?”
高君義還是有些不放心,又說:“三皇子還太小,拖不住的。”
季雲暮歎口氣,說:“能拖一天是一天,至少保證皇帝不敢下黑手,還要趕緊讓大理寺接手這件事。”
第二天高盈還是看不見文長明的影子,果然就如他們所料,在皇後宮裡鬧起了脾氣。
全福去告訴了肅文帝,肅文帝說:“誰又嚼舌根了?禦史台都不知道的事情怎麼讓孩子知道了?”
“陛下,文長明連續幾日不進宮,三殿下知道也是早晚的事情。”
“不是已經挑了好的陪讀嗎?”
“三殿下不滿意,說隻要文家的。”
全福看肅文帝皺着眉頭,說:“陛下,文家的那個多留一天都有可能将事情洩露出去,曹汝陽若知道了陛下的心思,陛下還怎能除之而後快?”
“文長明的罪狀可列好了?”
“已經讓人準備好了,若是先斬後奏,刑部和大理寺也不敢說什麼。”
“先安撫好高盈,這兩天别讓他去聽課了,省的把話傳出去。”
“是。”
次日,禦史台的人在殿外等着,全福走了出來,說:“您請。”
...
“什麼時候送來的?”
禦史台來的官員說:“今晨剛到,下面的人也是在散朝後才注意到這封從懷慶來的告罪書,說是文家的孩子在京城犯了錯,當地百姓為文家辯白。”
“他們怎麼...怎麼這麼偏向文家。”
“文家在懷慶是世家,其父在世時曾在當地管轄稅銀,是當地的父母官。”
官員頓了頓,說:“陛下,案子之類的原本不該禦史台過問,但問了大理寺,大理寺推說并未有過任何關于文長明的案子,所以禦史台派臣來請示陛下。”
皇帝把告罪書收起來,又開始頭痛。
等到晚上,皇帝對全福說:“京城裡就沒幾個人知道文長明被扣住了,懷慶的人怎麼就知道了?”
全福不清楚,皇帝仔細想了想,說:“季家,隻可能是季家那個小的。”
全福說:“這兩天下來季家是隻知道了文長明被扣住,但因為秋審支住了刑部、大理寺和幾位相公,季雲暮倒是無計可施,懷慶到京城這麼遠的路程,季雲暮應該做不到這麼快。”
皇帝說:“明天,明天讓季雲暮來見朕。”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