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蘭還是有千金的嬌羞,手攥成個拳頭捶季雲暮。
“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
兩人又安靜了一會兒,季雲蘭說:“可是哥哥,你是個哥兒,文家也是個哥兒,這種事情我隻在野史雜談裡看到過,以後什麼事情都會很麻煩,就像是天上的王母娘娘畫了條銀河隔在你們面前。”
“你平常不好好念書識禮,淨學會看閑書話本了?”
“哎呀,我這做妹妹的心疼自家親哥而已。”
“既然看閑書了,不如多去讀讀《牡丹亭》和《離魂記》。”
“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這種人和魂魄的情愛真的可信嗎?”
“人和魂魄的故事都能讓人傳頌,人和人怎麼了?”
季雲蘭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随後識趣地說:“沒關系,上次你去南邊,文家小哥還幫我避開和張家公子見面,我心裡很感激他,我一定站在你們這邊。”
“好,我的好妹妹。”
夜已深,文長明還在窗前發呆,雲樹在一旁收拾衣服和物件,說:“咱們真的能回去嗎?”
“降級外調是最好的路了,不然就是流刑,去西北怎麼樣?”
文長明說完都覺得自己慘得可笑。
“流刑應該還要黥刺吧?”
文長明吓得又摸了摸自己的臉,說:“對,那算了,不然連季雲暮都不願意看我了。”
雲樹無奈地笑了兩聲,說:“季家公子和您是有十多年的情分了,若說真沒什麼,我還真不信,那懷慶老大人那邊?”
“嗯...也不用說什麼了,裝作什麼事都沒有。”
雲樹走到文長明身邊,說:“公子現在最應該用心思的,是宮裡。”
“是啊...”
...
次日,早朝上。
“啟禀陛下,司天監有事要奏。”
“說。”
“司天監的監正昨日上報,玄武星宿中為首的鬥宿光芒式微,而青龍星宿中為首的角宿光芒乍現,鬥宿司掌刑名,而角宿主兇惡。”
“什麼意思?”
“司天監說此星象顯示人間恐有冤情,眼下正是秋審的日子,望陛下廣施恩澤,寬恕作奸犯科之人,從輕發落。”
底下的人衆說紛纭,刑部堂官的情緒是最激動的,肅文帝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散了早朝以後皇帝便将司天監監正傳到了内殿。
散朝後的臣子們在私底下讨論司天監的折子:
“眼下正是秋審的時候,司天監是真不怕得罪人。”
“你是沒看到刑部的眼神,個個恨不得吃了司天監。”
“這還好早朝上沒有大理寺的人,一會兒大理寺要是知道了,能提着刀掀了司天監的房頂。”
“且看着吧。”
刑部和大理寺主管秋審的事忙活了許久,眼下若按照司天監的意思都從輕發落,那就是打了自己的臉,若不聽司天監的話,那又難免被人參奏。
刑部衙門裡,邵唯甯、鄭玉等人在商量。
鄭玉說:“若聽了司天監的話,那過去這幾天的功夫就全白費了,我們刑部的郎官在朝廷上也是要做人的。”
“司天監已經把話亮在了朝廷上,你不聽?”
有人說:“司天監算什麼衙門?他們的話我們就要聽?”
邵唯甯敲敲桌子,說:“好了,都控制一下情緒。”
邵唯甯清清嗓子,說:“司天監的話分量不重,但禦史台那邊有什麼動靜嗎?”
鄭玉說:“趙誠作為禦史台之首,并沒有什麼動靜,他們估計也不願蹚渾水。”
“不過,曹汝陽寫了折子送了上去,勸陛下聽從司天監之言。”
趙康摸摸花白的胡子,冷笑一聲,說:“他身在戶部,手卻伸這麼遠,打着司天監的旗号對刑名之事指手畫腳,狼子野心。”
鄭玉說:“司天監應該是受了曹汝陽的指使,才會上了一道這樣的折子。”
“還是要看禦史台的想法...”
當天下午,季雲暮和高君義一道回家。
“你是不知道,今天大理寺的人恨不得提着刀沖進司天監把人抓了。”
“曹汝陽上奏陛下,勸陛下聽從司天監之言,在秋審中廣施恩澤。”季雲暮轉念一想,說:“這或許是個好事,文長明的案子已經落在大理寺手裡,若真的可以從輕發落,再折官級抵罪,離京外調也就有望了。”
“可大理寺最終還是要報送刑部,到了刑部,皇帝若不想放過他,咱們也是無計可施。”
“會有方法的。”
入了夜,皇帝剛趕走了司天監和戶部的老頭子,正扶着額頭發愁的時候,皇後身邊的人慌裡慌張地走了進來。
“陛下,陛下。”
“什麼事?”
“三皇子還是鬧脾氣,皇後請您過去看看。”
高盈原本一直被人瞞着謊稱明天就能見到文長明,但高盈卻還是連續幾天見不到人,又被催着念書,便耍性子不好好吃飯。
肅文帝又花了半個時辰哄着高盈吃了飯,又哄着他睡了覺。
高盈躺在床上,問:“明天文師傅會來找我嗎?”
皇帝把被子掖好,說:“會來的,小文大人前兩天真的隻是身子不舒服才沒進宮,明天小文大人就能進宮陪你念書來了。”
“嗯。”
高盈睡下後,皇帝看着高盈眼角的淚痕,說:“全福。”
“奴才在。”
“明天,傳文長明進宮。”
“遵旨。”
次日,文長明正收拾衣物,大理寺的人走了進來,說:“大人,宮裡請您去一趟。”
文長明放下手中的東西,說:“知道了。”
宮裡,邵唯甯正和鄭玉幾個人處理事情,邵唯甯的面色很憔悴,應該是昨夜沒有睡好。
“大人,您身體一直不好,您要不再回家裡歇一天?”
邵唯甯擺擺手,說:“昨天和趙誠商量事情太晚了,無妨無妨。”
“趙誠那邊?”
“聽他話裡的意思,是不會以司天監的話進言陛下,禦史台那邊應該不會向着曹汝陽。”
“那下官就放心了。”
門外的下人送進來折子,邵唯甯站起身,說:“拿過來。”
可邵唯甯剛站起身,頭上突然發昏,暈了過去。
“大人!大人!”
“太醫!快喊太醫!”
另一邊,文長明進了宮,季雲暮一直在宮門處等着,見到文長明後兩人對視了一眼,文長明示意自己沒事,季雲暮也才放心下來。
文長明被人帶進了皇後宮中。
“微臣見過皇後,皇後萬福。”
皇後和高盈剛用完早膳,高盈見文長明來了才有心情去聽老學究的課。
走在去學堂的路上,高盈說:“師傅,好幾天不見你了,你身體真的不好嗎?”
文長明還假裝咳嗽兩聲,說:“是啊,秋天越來越冷,馬上就要入冬了,殿下也要注意身體。”
“那治得好嗎?”
文長明愣了一下,說:“隻是吹了冷風,當然治得好。”
高盈說:“那一天有人把我要讀的書送到我手裡,卻沒有見到師傅,我當時就感覺不對勁了。”
“殿下這麼想念我嗎?”
高盈想了想,說:“主要是那天有人告訴我,說師傅得了絕症,這兩天見不到師傅的話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隻能找一個脾氣很差的人,會吼我的人當我的師傅。”
“誰?”
“就總是和師傅走在一起的,那個長得比師傅高一些,他也沒告訴我他的名字,誰來着...”
文長明尴尬地笑着,說:“好了好了,不說了,殿下也不要給别人說,太不吉利了。”
“哦...”
文長明許久不進宮,二皇子高熙見了文長明,說:“文大人這兩天不好過吧?”
“勞殿下挂心了,身子有些不适而已。”
這次有文長明陪着,高盈倒是比平常聽課更認真了,也沒有犯困。
此時在花園裡,皇後正陪着皇帝散心。
“有文長明陪着,盈兒聽話多了。”
皇帝說:“高盈就這麼離不開文家的孩子嗎?”
“盈兒年紀還小,喜歡和大孩子玩,耍性子罷了。”
皇帝看着禦花園裡快要凋謝的花,有些不高興,說:“聽學堂裡的人說,高盈幾天不見文長明,今日拉着他說了好久的話,聽學也認真多了。”
“是...”
皇帝心裡正煩着如何除掉文長明,一旁跑來個太監,說:“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什麼事?”
“邵大相公身子不适,突然暈倒在文淵閣裡了。”
“什麼?”
皇後還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皇帝就已經離開了禦花園。
等皇帝趕到的時候,幾名太醫早就圍在了暈倒的邵唯甯周圍。
“大相公怎麼樣了?”
“回陛下,大相公年事過高,本就患有眩暈症,再加之近日過度勞累以至昏厥,似乎有中風的征兆。”
“什麼?”
“眼下需要先将大相公送回家中,仔細照顧,興許還能保住一條命。”
皇帝立馬安排人将邵唯甯送回府中,剩下的事情由趙康、鄭玉等人安排。
文淵閣裡面亂成一團,事情自然也傳了出去,正在戶部衙門辦差的曹汝陽聽後神情激動地站起身,說:“打聽清楚了?”
“太醫都去了,邵唯甯已被送回家中,具體如何還需要再打聽。”
“快,找人接着去問。”
“是。”
下人走後,曹汝陽定了定心坐下來,面容上有些笑意。
高君義神色凝重地走向兵部,季雲暮此時正在這裡當差。
季雲暮看高君義來了,表情有些不對,說:“是文長明有事嗎?”
高君義将他拉到偏僻處,說:“是邵大相公,他好像中風了。”
“中風?豈不是很嚴重。”
“是很嚴重,皇帝已經将他送回家了,剩下的事情也交給了其他幾位大人。”
季雲暮知道這件事情絕對不是好事,邵唯甯的身子若撐不住,衆多追随他的人難保不會倒向曹汝陽,而隻依靠鄭玉、趙康等人,也很難對付曹汝陽。
下午散了學堂,文長明就要離宮接着回到家裡被拘着。
高盈說:“師傅明天還過來嗎?”
文長明又假裝咳嗽兩聲,說:“若臣回去喝了藥還是不好,明天或許還是不能陪着殿下。”
“啊?”高盈情緒有些低落。
文長明隻能接着連哄帶騙,說:“過兩天身子好全了,就能天天陪着殿下了,到時候殿下的功課一但有落下的,臣就再也不來了。”
“那師傅一定要來,不要别人來教我。”
“好好好。”
文長明哄走了高盈,皇帝派來的人又跟在文長明身後送他回家。
在文長明要出宮門的時候,聽到幾個宮女太監聚在一起,說:
“邵大相公真的病倒了?”
“我親眼看見的,突然就暈倒了。”
“我也親眼看到太醫急匆匆地往外趕。”
文長明聽到了兩聲,也沒敢多打聽,滿懷心事地走了,剛走出宮門,就看到幾個太醫在本該離宮的時辰急忙地進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