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還在驚訝中的蘭和園子也從危險的緊張裡緩過神來,蘭搖搖頭,擔憂地看着園子隻簡單包紮過的胳膊:“我沒事,隻是園子…”
唯一受傷的大小姐本人倒是已經恢複了從來的爽朗:“隻是小傷,能好好活着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精神不錯,不過泡過海水的傷口還是盡快出去處理掉的好。柯南和新一不約而同地想。
“不過小久,你到底用了什麼辦法解決掉他們的啊?”
合力把兩個不省人事的大漢搬到海盜船的甲闆,用繩子捆在桅杆上。
“是博士給我的小發明啦,”系好繩結,新一從口袋裡拿出那支筆,給疑惑的蘭和園子解釋,“這個可以發出聲波攻擊和電擊,強度足以讓他們昏迷一段時間了。”
聲波才沒可能在一瞬間擺平那家夥啦。用麻醉針放倒松本的柯南默不作聲,聽新一仗着兩個女孩了解不多就糊弄她們。
蘭和園子小心翼翼接過,生怕不小心誤觸了哪裡,新一趁機垂眸沖柯南眨眼。
“但是這個應該算武器了吧,博士怎麼會做這個給你呢?”園子把筆還給他,問。
“柯南不是經常把自己陷入危險中嗎?所以博士就給了我這個,”新一像真正的好哥哥那樣在柯南頭頂揉搓過,“這樣就能保護好他了。”
蘭和園子将信将疑,柯南不動聲色剜了一眼胡說八道的新一,換上笑臉附和新一的話。
“既然這邊搞定了,那麼「海盜的寶藏」的事也該解決了。”從船上離開,柯南意有所指。
“寶藏?”蘭跟在他身後,聞言擡頭去看幾百年前建成的海盜船,“這裡好像沒有寶藏。”
園子也給他們解釋:“船裡什麼都沒有,好像已經被别的人拿走了。”
“那還真是遺憾。”柯南勾起嘴角,提高了音量:“你已經可以出來吧?”
隻有新一與他一起看向他們來時的岩石之後。
“你是偷偷跟在我和久哥哥後面來的對不對,”沉重的腳步聲從那裡傳來,“岩永先生。”
一心想要找到寶藏,為此還殺掉一個人的岩永認命地跌坐在地上,接受了他所想要的寶藏早已不在的事實。柯南從善如流地把一切超脫他外表年紀的推理都推給小五郎,開始盤算接下來該怎麼辦。
美馬說的三十分鐘早就過去了,他們可以在這裡等暴風雨過後警察過來,也可以現在大家一起,先帶着昏迷的兩位一起先回到賴親島表面再做打算。
不等他和新一決定,闆塊運動的碰撞帶來一場地動山搖,本就有松脫之意的岩石趁亂紛落,巨石之間也被撕扯出數道裂口。
“這裡不安全,我們快點帶着他們離開!”
話音剛落,再次有巨石墜落,好巧不巧有幾塊砸在柯南和新一來時的入口處,把唯一安全的退路完全堵死。
“可惡,搬不開。”離那裡最近的新一嘗試挪動,但顯然不可能,他看向正仰頭環視四周的柯南,“對了,你的足球還可以用…”
“行不通,太危險了,”柯南打斷他,正色道,“這裡已經有崩壞的趨勢了,而且你聽,水,還有瓦斯都在從岩縫裡湧進來。”
新一明白他的意思,如果用足球對這裡進行任何撞擊,很可能會加速這裡的崩塌:“總之先上船!”
原本狹小的岩縫在一意孤行想要填滿這裡的水的沖擊下越來越大,灌注進來的水越來越多,很快已經足以托起那艘三百年前的海盜船,載着他們逼近阻擋在頭頂的岩層。
而且連空氣也在被源源不斷的瓦斯驅趕,這樣下去隻有死路一條。
“你們先帶他們回船艙,也給他們吸上氧氣罐裡的氧氣。”把一切壓緊心底,新一說道:那兩罐已經用掉很多的氧氣罐根本不可能夠所有人用,甚至連咬嘴也隻有三人份,再加上意識全無的人吸氧時完全不會節制,恐怕要委屈蘭和園子先共用能夠配給的最後一部分了。
至于他和柯南,現在他們還可以正常呼吸,恐怕那些是會優先聚集與洞窟最頂端的甲烷氣體,但…新一蹙眉看了一眼柯南,小孩子正沉着臉思索着什麼。
“蘭姐姐,園子姐姐,你們等一下,”柯南擡頭,叫住轉身要去搬動松本他們的兩個女孩子,臉上的嚴肅被他完美用柔軟的笑容隐藏。他伸出手,把兩支膠囊型的棒狀物遞給她們,“這個是博士做的氧氣筒,握着兩邊拉開,咬住咬嘴就可以吸到氧氣了。”
新一挑眉。
“柯南和小久你們兩個的呢?”蘭接過東西,沒有立刻收起來。
“我們兩個的當然有啦,”他笑眯眯地拍拍自己的褲子口袋,聲音也格外乖巧,“對吧?久哥哥?”
“沒錯,”視線從他拍過的地方收回,新一也揚聲配合,“不用擔心我們。”
情況緊急,蘭半信半疑,但還是跟園子和岩永一起去轉移兩位寶藏獵人。
水位繼續上升,到達火把所在的高度,火光熄滅,整個洞窟一下子暗下來。柯南和新一并肩站在甲闆邊緣,在兩束來自手表和圓珠筆的光斑下四處探勘,臉上不再僞裝任何表情。
海水能流進來說明這裡的岩層不厚,如果可以利用頂部那些瓦斯引發爆炸,應該可以炸開岩層,開拓出一條生路。但是如何引爆瓦斯?他們手裡有那把古董槍,開槍時的火星是可以做到,但那會在炸開岩層前先炸死他們,除此之外的話…
光斑在船上四下遊走,很快于角落倒下的木箱上彙聚,箱子裡散落出的是鐵質的鎖鍊。
不用再做溝通,他們明白了彼此共同的想法,立刻轉身,把這個并無百分百保證的唯一辦法轉告給蘭和園子。
“總之,小蘭你們先進船艙裡,找東西把自己固定在船上,而且爆炸時恐怕周圍的氧氣在那一瞬間就會消失,所以一定要吸上氧氣。”柯南已經去做準備了,新一帶着沉穩的溫和,細語慢言。
“那你和柯南…”
新一側身,瘦弱的小身影蹲在那裡還不及那個大木箱的體積,他的眼角不由耷下:“我會在船艙外接應他,等他把鐵鍊踢上去後就把他一起帶回船艙裡的。”
沒有時間再多說了,新一轉身把其他的事交給蘭和園子,自己再次回到柯南的身邊。
“那個氧氣瓶,你隻有兩個對吧?”
柯南握住小塊脫落的鐵鍊的手一頓,随即起身站起:“啊,被你發現了?”
“我又不是傻瓜。”要是有多餘多的柯南早就直接展示給蘭她們看了,也不會拉自己去佐證。
“畢竟當時我還不清楚接下來要怎麼辦,而且就算是現在,我也不能保證隻能用十分鐘的氧氣筒可以讓她們平安無事,更别說分給四個人共用了。”柯南擡頭,後退,打着光尋找一會兒的着落點。
新一陪着他一起後退,始終不從他身邊離開:“幹嘛給我解釋?”
“因為…說不定今天你會因為我的判斷而喪命。”這算是解釋嗎?柯南分辨不出,在把那兩支寶貴的氧氣瓶交出去之前,他确實猶豫過:就這樣沒有任何商量地讓新一陪他一起面臨危險是否真的可以。他回眸,盯着黑暗中看不真切的人,輕笑一聲,把已經沒有必要再糾結的完成式抛去,“不過這麼一來也算如你所願了,跟我一同面臨絕境什麼的,那麼你就跟我一起去鬼門關闖一道好了。”
暴風天中絢爛的晴炎也沒有消失,它翻湧在眼鏡之後,也翻湧進微濕的前發之下。
“不,”晴炎溶解後順流填充滿心房,新一在柯南身後蹲下,手指在小孩子耳邊的發絲揉過,壓低的聲音是他原原本本的聲音,“抱歉,我可不打算在這裡就陪你赴死呢。”
“什麼?”意外的答案讓柯南睜圓了眼,一時無法反應。
新一已經松手起身,挂着淺笑:“腰帶借我。”
手掌在平攤在自己眼前,柯南怔怔看着那裡,轉瞬間已經明白了新一想要做什麼。他失笑着搖頭,伸手去碰腰間:“那,我的命、我們的命,就交給你了。”
還帶有餘溫的特殊腰帶被穩穩握進新一的手心。
腰帶的體量不足以内設壓縮後的空氣,發射足球時填充的氣體來自于環境,也當然包含人體所需要的氧氣。球在離開腰帶後隻能維持十秒是因為充完氣後的橡膠外皮沒有特意封死充氣口,氣體會從那裡瀉出從而讓足球塌陷。但這個小小的缺點在此時恰到好處。
把腰帶系在自己腰間,小孩子的尺寸對新一來說有些太緊,但勉強可以扣上,新一拿下閥門,儲藏于腰帶内的橡膠開始慢慢充氣膨脹,等到大小接近直徑40厘米時停下,但沒有讓它從腰帶上離開。
一手托住懷中球體,新一從口袋拿出之前下潛時從快艇上拿到的連接咬嘴的軟管,另一端的壓管接頭剛才他已經用瑪麗的刀割斷。那時他本來是想試着與另一單根軟管組合起來,延深他可以下潛的距離,但沒有成功,這支軟管就被他臨時塞進口袋,沒想到竟然可以在此時派上用場。
他小心地摸索球體與腰帶的接口處,輕按按鈕釋放球體,在球還沒開始漏氣時快速把軟管的塞入孔中。比打氣孔粗上一些的軟管牢牢嵌在那裡,也堵住了已經被他儲存的那些空氣的退路。
做完這一切,新一能感到呼吸有些滞澀,再不引爆的話,爆炸的範圍很可能傷到隻能最後一個離開甲闆的柯南。他站在船艙前的樓梯上,空出的手握住扶手,呼喚柯南的名字。
收到新一的信号,柯南早已準備好鞋子,聞聲後退兩步,助跑,右腳與重鐵相撞将能量傳遞。鐵鍊對抗過重力的吸引,勢不可擋地直沖向阻擋航道的岩層。
“快過來!”
新一松開扶手,手臂用力亘向跑向他的柯南,分秒也被拉長。他深吸一口氣後屏息,柯南離他隻有不到兩米了,他幹脆傾身把小小的身影一把拽入懷中,不容置辯地将咬嘴塞進柯南嘴中,轉身往船艙裡跑。
爆炸波卷席熱浪将他們一同沖入艙内,落石與水流隔着脆弱的船體肆意沖擊在四周,周圍的所有都在毫無規律地劇烈搖晃,一切都在向這艘孤獨的船傾塌,試圖把她撲滅于永不見天日的深海。
木頭與木頭間的縫隙終不敵海水侵蝕,刺骨海水把船艙填充,平複岩石帶來的翻天覆地的同時,也沒收掉空氣存在的最後一隅。
睜開适應水流的眼,兩雙一模一樣的眼睛在透下微光的海中相交,咬嘴不知何時已經轉移到新一的齒間,他的左手牢牢摟住身邊細瘦的腰,他的右臂被柯南死死攥住。在近乎末日的動蕩來臨之時,他緊緊地抓着他,一直。
柯南揚起空出的手,拇指與食指圈成「O」,其餘三指自然伸直。
半擡起還被柯南握着的手臂,新一回以「OK」,見柯南點頭後,轉而直指夾在他們之間、已經癟下一半的球,又指向柯南。
柯南仍舊點頭,咬嘴被換回他嘴裡,缺氧的輕飄感很快得到緩解。
亮度逐漸增加,周圍一切還都靜谧無聲,他們一同環視着四周,不遠處的蘭和園子攜手沖他們點頭,另一邊的松本和伊豆山剛剛轉醒,迷茫地看向對方,他們旁邊的岩永擡頭仰望着水面,波瀾交織在他夢醒後無限悔意的臉上。
柯南和新一也順着他的方向仰頭——透過支離破碎的艙頂,暴風雨過後的殘陽穿透海面照耀下來,那光芒越來越接近,近到高聳的桅杆被它消融,近到幾百年前的情誼化身開始雀躍震動,近到他們即将被它攬入懷中。
跨越世紀的海盜船在海底孕育了三百年的夢,三百年後,她終于載着安的期盼沖破牢籠的束縛,迎來她最初,也是最終的航行,而後如同童話裡深愛着王子的小美人魚一樣,帶着安和瑪麗的傳說,化作泡沫,随自由自在的風,跨越于七海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