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不知沒想到,徐真真出門要壺熱水的功夫,都能撿隻孔雀回來。
莫十一噙着朵花,左手叉腰,右手高倚門框,在他打開房門後,開屏送來了個媚眼。
“...”
門“嘭”地聲被關上的同時,外頭傳來痛苦的呻吟:“殘忍呐!”
方不知凝了晌,還是重新打開了木門。莫十一已經将那朵花搭在了耳後,他揚起下颌,勾上足以稱得了邪魅的笑:“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活了這麼些年,方不知第一次有些忘記風度二字的寫法。他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将目光投到了半個身子都要探到窗外去的徐真真身上。然後,後者水靈靈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翻了出去。
“哎呦!”
兩隻腳在窗戶邊無力地蹬了蹬。
“咋地,大清早就對天地行大禮啊。”莫十一滿臉驚奇地走了過去,将徐真真單腳提了起來。
摔成了個花貓臉的徐真真呸呸呸地吐掉了進嘴的泥屑,張牙舞爪:“要你管!放我下來!”
莫十一的唇抿成條沒安好心的直線。突然,他打了個響指,那枚剛被送出去的玉佩就從徐真真的身上嗖得一下竄到了他的手心。
“哎!”被放下來的徐真真急地跳了起來“你不是說送我嘛!”
方不知看了過來,微眯起眼:“你又想做什麼?”
莫十一揚起抹笑,将左手食指擡起,靠在唇邊:“噓,天機不可洩露。”
話音剛落,他高舉的右手一蜷。即使看起來似乎并沒有用多大的力,玉佩也已經在頃刻間化為齑粉消散。
徐真真呆住了,方不知的眉心也多了一道擰痕。
莫十一放下右手,終于是逮到機會搖了搖沖天炮。他笑得純良:“诶嘿。”
“嗚...”
徐真真看了眼方不知,又看了眼莫十一。她的眼睛眨呀眨,豆大的淚珠也就這麼眨了出來:“嗚哇——!”
震天動地。
莫十一頓了一下,他張了張口,慌忙地蹲到徐真真的跟前,手在空中無措地舞着,仿佛想要替小姑娘擦掉眼淚,卻又被後者堅定地打開。
徐真真哭得更大聲了。
方不知的眼神也已經冷到可以殺人:“莫十一。”
“聽我解釋,聽我解釋。”莫十一語無倫次,他在身上摸索,從懷裡咻得掏出一個拳頭,“你看。”
莫十一攤開手掌,手心跟變戲法似地赫然出現了一隻圓滾滾的雪白尤物。
徐真真癟着嘴,一抽一抽的,但眼睛也随着小兔子的出現亮了起來。
莫十一的唇角上挑,用另一隻手輕輕撓了撓小東西的後頸。随着一聲尖細的噴嚏,兔子忽然就用後腳為支撐站了起來。如同紅寶石般剔透、和此刻的徐真真有異曲同工之妙的眼睛四處張望,最終也鎖定于她的身上。
“咕?”
不等徐真真有所動作,白兔就先行跳到了她的肩上。小東西就像生來就有靈性般,用自己的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徐真真的臉頰。
徐真真僵硬地站在那裡,委屈的情緒顯而易見地軟化了下來。正當他在莫十一的眼神鼓勵下想要嘗試去摸一摸肩上的小家夥時,隻聽得又是一聲
“嘭”
天外來物帶着凜冽的風,精準穿過窗戶口,砸倒了茶幾,像是趕趟兒來品那壺早上店小二剛送來、尚有餘溫的茶水似的。隻不過可能是由于急過了頭,先請自個的衣衫喝上了。
“莫九!”
這位可能是不請自來的客人的眼神也可以殺人。
風聽竹沉着臉從地上爬了起來,雙眼赤紅,似是氣得胡子扭曲,血液蹭蹭上頭:“你最好給我個合理的解釋!”他緊扣住茶幾的手指關節發白,靈力狂湧,脆弱的木制品在其手下沒能撐得過幾息就赴向往生。
“诶?”莫十一将雙手背後,無辜地眨了眨眼,上半身微微前傾,歪頭道,“暗戀我啊?怎麼還跟到這了?”
“莫九——!”是聲歇斯底裡的怒吼。
神仙打架,旁人遭殃。
方不知眼疾手快地将徐真真拉到身後,手搭上長明,凝神在後者周身化了道屏障。他的眸光微動,如蓄勢的箭繃緊身體。
兩股針鋒相對的氣就像正在撕扯啃咬的虎豹,纏繞争鬥,誰也不願率先垂下高傲的頭顱。
直到,風聽竹的胡子被吹了跑。
徐真真的下巴差些個就能被驚掉,就連方不知的眼裡也難掩錯愕。
不止是昆侖劍仙标志性的白胡須,包括那臉上号稱歲月刻下的溝壑都漸漸地無形的力量抹平。他松弛的皮膚變得緊緻,略微佝偻的背脊又挺了直,最後是從發根處,黑色攀爬而上。
但當事人看起來卻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身上的變化。
罪魁禍首笑岔了氣,他一揮手,客房中浮空的家具摔了個七零八落。
風聽竹沒有趁虛而入的意思,他瞥過頭,興許是想習慣性地吹吹胡子,落了空後,整個人突兀地頓在原地:“?”
他用手摸了摸滑溜溜的下颌,嘴唇翕張,有點兒那種被閃電劈傻的模樣。
“合着你在這裡陰我!”
昆侖劍仙再次發出了一聲極不符合形象的怒吼。
莫十一道:“有殺氣,撤呼!”幾乎是在話音剛落的時候,他就噙着笑意不見了蹤影。
“莫九!”
風聽竹也緊随其後大變活人。
日上三竿,燦爛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向屋内的一地狼藉。
徐真真從方不知的身後探出了頭,她懷中揣着的小白兔也學着她的動作:“幻顔術?”
方不知垂眸道:“是。”
徐真真納罕:“不都說大家喜歡把自己變年輕嗎?他怎麼還把自己往老了變?”
方不知平淡地避開這個話題:“走了。”
徐真真愣住須臾,哎道:“可是這裡怎麼辦?”她還是很有道德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