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那屏風後是占了一整面牆的族譜。
這族譜非常細緻,從祖上第一代到沈君玄所在的第十七代,每一個分支都标注了出來。洛瑤注意到,這族譜成一個上大下小的倒三角,也就是越往下面存活的人越少,這和沈君玄的說辭是一緻的。
“這上面還真沒有女性。”司音站起身仔細端詳着這面族譜,對洛瑤低聲說,“你看,這些延下來的線段都連着的是男性,旁邊跟着小字是他娶的妻子,都是外姓。他們是真沒有沈姓的女子。”
洛瑤點點頭表示知道,轉而問沈君玄:“這族譜有什麼問題嗎?”
沈君玄則看上去頗為震驚她們還沒發現,重重咳了幾聲:“……好吧,諸位看一下,族譜之上以故之人用朱紅色點出……誠然,我确實是個非故之人。”
幾人湊近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還真是這樣,已故之人用紅色标注,而沈君玄的名字上,卻也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紅點。
“好吧,兩種可能。”
司音直起身,公事公辦地說,“第一,你确實是死的,剛才說這麼一通都是在诓我們。”
沈君玄:“……”
“第二就是你說的這個女嬰的怨念可能盯上你了,算是很多不祥兆頭中的一個。”司音雙手環抱在胸前笑了一下,“這恐怕是你想聽到的版本吧。”
“實不相瞞,确實是。”沈君玄彬彬有禮道。
易安這時候看司音就想看一個怪物,心想你居然能對着這麼大一個帥哥說這麼冷血的話,你簡直是不是人啊!
她不知道的是,司音自從在祠堂裡看到那個牌位之後,就對這個沈家老爺第一印象特别差。她不依不饒地繼續說:“那你也挺搞笑的,火燒到自己身上了才想着請人除煞。你那個結發妻子呢?還有現在那個難産的三夫人呢?她們的命不是命,對吧?”
沈君玄聞言并沒有生氣,隻是擡袖對她深深行了一禮:“您說的對。我是沈家家主,祖上傳來的規矩,對的就是對的,錯的也是對的。我身在其中隻能苟且,無能為力,還請見恕。”
聽他這麼說,司音結結實實噎了一下。
“好了,司音,這不是重點。”洛瑤輕輕擡手制止了司音,目光重新落回沈君玄身上,語調平靜,“沈老爺,這樁事我們可以幫你做,但前提是我需要你誠實地告訴我,你手上是否也有你女兒的血。”
沈君玄擡起眸:“有。”
洛瑤毫不驚訝,但她還未開口,門外就走進來一個家仆,向那個年輕男人跪下:“老爺,三夫人殁了。”
“知道了。”沈君玄垂眸從桌上掂起茶盞,淡淡道。
須臾,他察覺到幾個人略顯詫異的目光,“嗐”了一聲,苦笑着:“沒辦法的事,從我父親那開始就這樣了,隻有窮苦人家才敢把女兒嫁進來,因為必然活不過二十。”
易安忍不住說道:“話是這樣說,但你這也太……”
太什麼呢?
易安一時找不到合适的詞來形容,眼前的男子雖然對答如流,該有的情緒,愧疚後悔,他似乎全都有,但又似乎全是淡淡的,讓她稍稍覺得有點違和。
“幾位見諒,今日恕不能陪了。明日怕是有點麻煩事。”沈君玄輕輕放下茶盞,對她們拱手行了一禮,端的是翩翩君子,光風霁月。
主人家都說到這份上了,她們也不好再留。幾個人被家仆引着跨出門檻的時候,洛瑤忽然回頭問道:“恕我冒昧,三夫人什麼時候下葬?”
沈君玄含笑答:“明日。”
“今天晚上,老爺記得關好門窗。”
“多謝提醒。”
沈君玄展袖對她微微低頭。
洛瑤不動聲色地轉過身,幾個人見她走了才邁開腳步。天色一片漆黑,前面兩個家仆打着大紅色的燈籠,古式的建築雕梁畫棟,一行人穿行在仿佛沒有盡頭的回廊中,又顯出幾分幽靜的詭谲。
經過之前那個三夫人難産的房間時,洛瑤帶頭停了下來,微微推開紙糊的窗棂,隻見床上躺着的婦人已經披上了白布,臉孔同樣沒有五官,隻有原本眼睛、嘴巴的位置微微凹陷一點。
酒吧女孩出于好奇往裡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就是亂七八糟的髒話大亂炖:“咦喲我#%&@_?#!!”
“幾位長老,入夜不宜在外久留。”其中一個舉燈籠的家仆提醒道。
易安本來以為洛瑤她們仨怎麼說也要炫技抗争一下的,結果直到人家進了房間,都裝乖裝得十分成功。
“不是,你們好歹留一下啊?萬一那個三夫人半夜詐屍了呢?”易安滿臉都是“你們玩忽職守”的譴責。
“留個屁。”司音看上去根本沒有解釋的欲望,到處在家具景設之間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