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假設一件永遠不會發生的事情,是沒有意義的。”她說着拍了拍司音的肩,笑着轉了話題,“哎,不說了,陪我去琉璃台散散步。”
……
琉璃台。
原本作為神魔交界的地方,琉璃台駐軍很多,但是此刻一片空曠寂寥,放眼望去,偌大的雲端高台之上竟然隻有寥寥幾個身影。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這四個人三站一跪坐,三個站立的人中,一個眉目張揚桀骜的少年站在最前面,頤指氣使地用鞭子指着地上那人:“跪不跪?”
被他逼問的人是一個十三四歲少女,盡管被三個年長她不少的男子圍逼着,眉眼間仍然沒有絲毫軟弱退避。
她聞言冷冷道:“除非你殺了我。”
“哈。”少年背後的一個年輕男子輕笑一聲,“真有意思。四妹妹,你是真當我們不敢殺你嗎?”
少女的指尖微微攥緊,冷冷注視着他。
倒是那少年微微一怔,顧忌什麼似的轉過身,對年輕男子低聲道:“三哥,她好歹也是鳳凰九子之一,如果你殺她,那是弑神啊……”
年輕男子卻淡淡瞥他一眼:“神?什麼是神?”
“血統純正的神族才配稱為神。”他慢條斯理地越過少年,目光憐憫地向下看着地上的人,“像你這樣的半神半魔,充其量,就算是個兩界雜種。”
“——還是說,天天有人稱你一句雪凰殿下,你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這句“雜種”罵得實在是淩辱人了,少女咬着牙撐起身:“火鳳,你不得好死……”
——鳳凰九子各自繼承鳳凰一部分神力,其他都是純正的神族,隻有雪凰生而半堕。
多數人猜,她繼承的這一部分,剛好代表了鳳凰内心最陰暗而見不得人的東西,以至于生來就帶着詛咒。
而且随着雪凰漸漸長大,她體内的魔息愈發壓抑不住,神靈又整天自诩高魔族一等,因此在天界,她就是出身低賤的下等神族。
見她起身,那少年惡狠狠地又把她按了下去,口中罵道:“你媽的,烙了金翅大鵬印居然還能爬起來……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說完,他手中金鞭揚起,對着少女的背就劈了下去。
“給我向兄長跪下!不然把你踹下琉璃台去,你看看誰願意來救你!”
一道金光驟起,她身上多了一道血淋淋的傷痕。
她咬着牙,硬是沒有出聲。
她知道自己的神力不如金翅大鵬,反抗隻會換來更多的拳打腳踢。
諸天之上,琉璃台前。
無人問津,也永遠不會有人問津。
雪凰輕輕喘息着跪在地上,耳畔清晰地傳來幾個男人的哂笑。
一片雪色花瓣落在她的滴落的血中。
她看到層層疊疊的金色霧霭後,琉璃台的邊緣若隐若現,就像一種靜默的邀請。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人在她彌留的時候,賜給了她新生。
于是從此之後,無論遇到什麼事,她都沒有考慮過死亡。
因為她的生命是那個人賜予的。
——不過,既然他們都想讓她死,為什麼不帶一個下去呢?
沒有人看見她是怎麼起身的。
隻見少女的衣袂迎風飄起,就像一陣厲淩的風一樣閃到火鳳身後,兩人眼前便是一望無底的神魔交界。
這時候應該是有驚呼聲的,大鵬鳥還隻是個孩子,跟着幾個哥哥學會了欺壓弱者,但對真正意義上的魔界,他還是發怵的。
誰也沒來得及出手,可是她也沒來得及真的把火鳳推下去,因為她撞在了一片幽藍色的空氣牆上。
那片幽藍靜得出奇,讓她想起清澈,卻無底的潭溪。
那是一種無法比拟、至高無上的力量,像水波紋一樣在琉璃台上連來回蕩了三四次,直到把幾個肇事者撞得全部被那陣威壓按在地上,才漸漸收回主人的袖間。
她恍然擡頭。
雨幕中,來的這人逆着光,她隻能看到正紅色、逶迤拖地的莊嚴衮服,綴着無數琉璃和稀世水鑽,走過來的時候發出輕輕的響。
她聽到這人淡笑開口:
“你們最好想清楚怎麼解釋。”
這是商眠第一次看到洛瑤出手。
盡管那時候沒看見她的臉,但自從那天開始,那片赤紅的色彩烙進了她的靈魂,成為了某種永恒的東西——
——盡管你從來不缺虔誠信徒。
但我的靈魂将顫抖着為你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