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您現在也不知道你妻子現在的情況?”
聽完了商眠的叙述,不夜托着腮,順手往前丢了一個小石子,在海面上連打了七八個水漂。
這時兩個人已經都坐在了血海的礁石上。商眠望着小石子沉下去的地方,淡淡嗯了一聲。
“不過我總覺得,”不夜又道,“你們的這個尊上,是真的有點奇怪。”
“哪裡奇怪?”商眠側眸看她。
“您想啊,祂是真佛的代行人,但你們的佛義不就說一個無欲無求嗎?祂給我的感覺……”她斟酌了一下用詞,“您難道不覺得,祂對青鸾有一點,太過上心了嗎?”
商眠不語。
“真佛第一次從佛壇上走下,就是為了她。這兩方之間的牽扯,不是我們能理解的。”半晌,她從礁石旁站了起來,很明顯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等一下!”不夜連忙随着她站起來,“您,您真的要剔魔骨嗎?”
“我這麼說過嗎?”
商眠回過眸,對她淺淺一笑,暗紅色的眸子蕩漾出難以描述的妖冶。
不夜有些摸不着頭腦了:“您……沒這麼說過嗎?”
“我隻答應了他們下血海,”商眠笑意越發蠱惑人心,“可我沒說過,我要剔魔骨啊。”
等會?
這倆不是同一件事嗎?
“你不剔魔骨,那你下血海幹嘛?”她已經詫異到又忘了保持自己的人稱。
商眠望她一眼。
她原本并不想過多解釋,但不夜的那支箭已經展現出了大魔才有的力量。
——而為了完成某些看似絕無可能的藍圖,商眠現在最需要的是擁護,是忠誠的下屬。
于是她平靜道:“這件事是一個明謀,佛堂裡那位也是算準了我無論如何也要回到我妻身邊,所謂剔魔骨、晉上神,祂和我都知道這是胡扯。問題在于我知道這是坑,可我還是會跳。”
“佛堂那位隻不過是需要我離開天界罷了——我知道,祂知道,我家殿下也知道,所以她才無論如何都要保下我,”說到這裡時,她沉默了一瞬,“可惜讓我給連累了。”
聽出她語調裡的自我譴責,不夜連忙道:“不是這樣的。你家殿下,您妻子一定早就預料到了這種結局,但她還是來了——這點上,你們兩個不是一樣的嗎?”
“謝謝你,”商眠微微勾起唇,“你讓我感覺好多了。”
“嗐,謝什麼。所以既然您還是選擇下來,是有什麼計劃嗎?……我可以聽嗎?”不夜略顯局促地問道。
看着她好奇傾聽的樣子,商眠非常微妙地頓了頓。
還真是好騙啊。
如果所有魔族都像她這樣的話,那佛堂那位大概漏算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祂選擇把商眠扔出視野的同時——
祂也失去了對商眠的控制。
想到這裡,她笑意漸深,輕聲道:“我與你一見如故,當然可以了。”
*
天界,九重天。
萬裡宮阙掩映在永遠不落的餘晖中,一直綿延到視野盡頭。
天界衆生往往以靠近佛堂、能聆聽佛音為幸,因此須彌山作為九重天的中心,是人人向往的朝聖之地。
青鸾聖殿就建在這裡。
人們昔日常常以一種仰視的目光看着這座恢宏宮殿,今日卻多了一些往日沒有的聲音。
“聽說了嗎,雪凰不僅沒被封上神,還惹得尊上雷霆震怒,直接把她壓下了血海……”
“竟有此事?青鸾上神竟不保她?”另一人萬分驚詫。
第一個人警戒地四下張望一番,聲音壓得更低了:“保是保不住的。聽說上神擅闖佛堂,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尊上罰她閉門思過……但沒說什麼時候停啊。”
另一人下意識向那恢宏聖殿張望了一下:“那你說,神首會不會——”
“會不會什麼。”
兩人身後一道冰冷至極的女聲響起。
接着這人感覺自己從頭頂到腳尖都戰栗了一下,扭了一半的脖子僵在原地,樣子頗為滑稽。
——并不是他想這麼做,而是從身後那人身上散發出來、恐怖至極的威壓所緻。
“叩、叩見司音上神!”撲通一聲,兩人齊齊下跪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