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明月,燭光清影,筆起磨飛,時光冉冉。
坐在桌前的女人,正在抓緊一切時間,完成上林賦的抄錄。
要說它很厚重,倒也不至于,但卻隻給五天時間,那屬實是不太夠用。
宋菀瑤必須手速拉滿,才能按時完成,但還要保持字好看。
這就總能讓她才寫半個時辰,就得重新更換身上衣衫。
要不然汗津津的沾在身上,還怪讓她難受的。
“宋姑娘。”
晌午一到,老太登場。
她手中用的那支筆,早已固定在肌膚上,待一起身頭還很暈,但好在支撐力強,用另一隻手扶住了桌子。
“請進。”宋菀瑤本想去開門,但現在實在沒勁兒,索性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不過那老太也不介意,在得到允許後,便樂呵呵打開門。
胳膊上還挎着一框子,走過來的時候能感受到,一股如撲面而來的沐春風。
“早上蒸好的肉包子,想着宋姑娘應該還沒吃,就立馬拿了些過來。”
自從宋菀瑤把這破爛房,重新裝飾了一番後,老太就對她态度轉好。
但這種轉變總讓她覺得,帶着一絲絲的谄媚,像是在帶着目的接近自己。
但老太好在明面上,宋菀瑤就得禮數回應,這是她的兩位母親,對自己的言傳身教:
“婆婆太客氣了,菀瑤無以回報,您對我的這份恩情。”
這一誇給老太說的,那叫一個興高采烈。
直接大手一揮,給宋菀瑤背上一拍,就讓趕緊趁熱吃,她就回家繼續樂栽去。
虛僞的人是走了,宋菀瑤也疲憊不堪了,原想着随便喝點粥,但居然意外有肉包子吃,那她就順命且從命了。
但隻淺嘗了兩口,她就能說出評價:
“一個人是什麼樣的,能從方方面面體現。”
“這也叫肉包子了話,那豬圈裡的豬兒們,估計十年來受到的,都隻是淺淺的皮外傷。”
不過就算是如此,她也吃了一個又一個,隻為了飽腹這個念頭。
待吃飽喝足後,去盆裡淨手擦幹,就接着繼續抄錄,因為在過幾個時辰,就要到交付的日期。
宋菀瑤看着窗外的天色,想來今晚得趕個通宵了。
“鴉青,她今天午食是什麼?”範淩舟的聲音從屏風後傳出。
為他辦事的鴉青守在門前,被主子突然叫名,那眼睛一轉就知道沒安好心:
“老婦人做的肉包子,估計這會都吃上了。”
舊情人總有情,不僅幫找房還幫安排飯。
在離開施楚生的日子,範淩舟見縫插針的照顧宋菀瑤。
可這讓身邊的忠犬頗為不滿,鴉青眼睛往上一翻。
心想着定不會讓主子知道,那老太背地裡偷奸耍滑。
隻因他也讨厭宋菀瑤,所以就讓她多吃些苦頭。
霧濃露重,荷塘月色,風聲鶴唳,有個黑影漸漸顯露,他來到了宋菀瑤的屋前。
透過半開的窗戶,能看見她正伏案熟睡,還有身下壓着的半卷上林賦。
範淩舟不想來的,但抵不過夢遊發作。
……
夢…遊…?
這個說法從心底浮出時,他自己都黯然失笑了。
當初他的心真誠到坦露,但她就是睜眼看不見…
宋菀瑤不知被窺了多久,她實在是太困,一連熬了幾晚。
明早就是交付時間,為了不睡過頭,她自制叫醒工具。
手旁燃燒的半截蠟燭,故意取出底下的托盤,等它燃燼時就會轟然倒塌,從而滴落到肌膚上。
這就是她叫醒自己的方法,用強行的痛苦剖析身體,讓荊钗布裙的蓋頭,不掩堅毅本色。
在沒有風的情況下,火焰直挺挺燃燒,可下一秒燭心搖曳,範淩舟悄然進屋。
他隻看了一眼,便知宋菀瑤的心思,趁着她還在熟睡,無聲放入托盤。
事畢,僅盯了幾秒她的側顔,就緊接着全身而退。
宋菀瑤可以對自己狠心,但隻要是範淩舟看見的,他就不允許她受到傷害。
說這是愛也罷,恨也罷,總之,他習慣這麼做。
這夜,一切都很安靜,等宋菀瑤趴着醒來時,腦袋還是昏沉的。
她才擡起一點兒身,就一陣酸麻席卷全身,那痛苦面具帶到臉上,但好在隻要忍忍就能過去。
稍微緩了一刹那的時間,宋菀瑤就扶着周圍家具,顫顫巍巍的走到窗邊。
在腿腳都還不靈活的情況下,她擡頭看了看天色,呈現的是金黃色的朦胧感。
宋菀瑤一時間,分不清日出還是日落,便索性靠在窗前。
待觀察出結果後,她才知道什麼叫天早塌了,你還在觀好景品美酒。
就轉眼的功夫,剛還窗前倚靠的美人,立馬無影無蹤。
隻能聽見屋内傳來,一陣慌亂的小跑聲,再聽是收卷軸聲,這中間還夾雜着,筆落杯倒椅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