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瑤迦回頭,是顧清婉和紀明珠。
顧清婉:“瑤迦,回來,别去。”
“不,我要将他帶回來。”
她神色決絕地想要扯開繩子,可顧清婉和紀明珠哪裡願意她這樣。
她們迅速跑上前,抱住人,甚至一起而來的兵士們也齊齊上前。
将快要攀上牆頭的人連拖帶拽,
“不,嗚……我要将他帶回來……”
抓在牆頭的手死死拽住每一塊磚塊,兵士們前來掰手時怎麼都掰不開,又不好傷了她。
正無所适從時,顧清婉開口了:“他攔你,是不是想讓你活?”
背對她的人沒有任何回應。
她看着那背影,再一度鼻酸,最後她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淚,歎息一聲:
“瑤迦。”
“這是他的心願,你既然喜歡他,就别辜負,好麼?”
一句話,終于叫眼前人松了手。
衛兵們迅速帶着她後撤。
大軍區發生爆炸,隔壁的這裡也有所波及,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又是距離最近,再拖下去,恐怕大家都有生命危險。
發生的爆炸連帶着這邊還沒建好的框架都跟着晃了晃。
所有人迅速遠離,撤到了沒有威脅的空地上。
在遮蔽物背後,架槍。
對準因爆炸而抱頭鼠竄的倭軍們,扣動了扳機。
謝瑤迦怔怔看着,盯着那不斷升騰上天的火光,突然回神,操起顧清婉放在她身邊的槍,對準對面四竄的倭寇,一通掃射。
眼前視野一模糊就被她擦幹,她嘴裡含糊不清地嗚咽着,動作卻絲毫不停。
因為冷靜下來的她知道,如果這時候沉溺悲痛罷手,她便對不起秦鶴景,對不起沈荊玉,對不起任何先遣隊的戰友。
既然不能傷到秦鶴景努力保下的這條命,那麼她能做的,就是盡快結束這一場傷亡慘重的戰事。
其餘兵士也是一樣,先遣隊的光榮犧牲,點燃了他們心中的怒火,激漲了士氣。
固然悲痛,可他們都來不及,也沒時間去悲痛,唯有将這一股情緒壓在心底,寄托于槍上。
早點結束這害死人的戰事,帶戰友們回家。
有了先遣隊這麼一提前的内部“攻破”,剩下的倭寇被炸得死傷慘重,逃竄也逃竄不出去,就算是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想要架槍殺人,可在摸到槍身的刹那都被圍在外頭的革命軍的兵士們直接爆頭。
這一場戰事最終以革命軍碾壓倭寇大半局勢勝利告終。
槍聲徹底在傍晚時分停了下來。
在倭寇小部分存活的兵士舉起白旗投降的刹那,革命軍的戰友們都沖了出去扣人,謝瑤迦也狂奔出去。
直直沖向中間那一棟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樓。
烏黑的瓦礫,焦黑的碎石,分不清那些殘渣裡哪些是人,哪些是牆體土沙,她隻能一個個去翻,去找。
觸過指尖的殘渣尚有溫度,有些發着燙,她亦是不管不顧。
不止她,顧清婉,紀明珠,甚至沈荊塵也跌跌撞撞沖進來,一塊塊瓦礫去翻,去找,俱都眼眶紅成一片,充了血。
尋找的兵士們也無一不是這般,他們都在等奇迹,等着……
萬一,萬一活着呢……
一個,一個也是好的啊……
謝瑤迦埋頭翻着,一圈圈地找,一寸寸殘渣都摸過去,挖得血肉模糊,混着漆黑的灰,傷口磨得生疼。
也依舊沒有停下來。
心中企圖能再見那一張臉,笑着對她說……對她說……
直到……
她努力挖開一處斷壁殘骸,看清下面殘的情形……
她眼前一黑。
面龐焦黑,雙眼緊閉,下半身一條腿血肉模糊。
躺在那一動不動,宛若死了一般。
四分之一的面血肉模糊,幾乎叫人辨不清,可她還是認了出來,這是他。
謝瑤迦顫着手,想去碰他的面頰,卻又怕将人碰碎了,手停頓在那張焦黑面龐的上方,一步不敢再進。
隻是看着眼前人,幹澀的淚眼再次模糊,淚珠一顆顆往下掉,砸在他焦黑發幹的衣服上,卻沒能将焦黑的位置砸出個幹淨。
她慢慢跪下來,彎腰,小心翼翼地将人虛虛攏在自己的懷抱包圍圈之内。
頭垂下去,輕輕與人相貼,聲音發狠帶着怒,氣急生悲,
“秦鶴景,你好得很啊……瞞着我,算計我,為我擋下這災禍……這算是……為我好?”
“你可知,我最恨這種自以為是的欺瞞,我恨、恨你……這般不顧自己的性命……”
“按理說,你這麼做,我丢你在這戰場上自生自滅才能消平我這心中的恨意才對……”
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像是哽住了喉嚨,後頭的字硬是擠了出來。
“可終究不舍得,誰讓我……還是喜歡你呢,就是你這人不厚道,從此寨子裡又多了一個我這個寡婦了。不過沒關系,寡婦就寡婦吧,我左右都不在乎,來……我帶你回來,力道重了别喊疼……”
她剛想輕輕将人托起,就聽到有道嘶啞的聲音傳入耳朵裡,“不會……”
她懵了一瞬,“什麼?”
剛才的聲音好似是秦鶴景的聲音,她立時看向身下,人還好好地躺在那一動不動。
她頓時嘲笑自己,“你秦鶴景真厲害,都讓我憂思過度,産生幻聽了。”
這一回手還沒碰上人,就被一道極輕的力道拉了拉尾指。
“阿瑤……你沒聽錯……”
她身子一僵,眼珠子往下轉,直勾勾地落在尾指上那還在搖搖晃晃,無肉模糊的手上。
不是剛才一動不動擱在身側,而是彎曲了起來,輕輕晃着,時不時觸碰一下她的尾指,告訴她,他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