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三也就借此看清了女掌櫃的裝扮,一身秀麗衣裙換成輕便簡裝,馬尾高束攏在一根白玉簡身上,馥郁如花的桃心臉煞氣更濃,唇角慣常勾起,又多了一抹邪氣。
她手裡把玩着什麼,他沒看清,所有心神都落在了她這張臉上。
雖是閻羅,卻是一個美豔的女閻羅,這讓張老三無端地想到了美人蛇。
禁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心中又抖又慌。
女掌櫃的煞氣雖重,裝扮起來也像個會武的,但姑娘家,哪有幾個吃得了習武的苦。再怎麼可怕,也是一個美嬌娥。
若是知道他故意瞞着今日所去之處守備森嚴,去就是送死一事不說,他應當不死也要少層皮。
這麼一想,他的腿肚子都跟着發抖,身子不禁歪了歪,險些栽地上去。
“有話便說。”
女掌櫃敏銳,一下子就發覺了他的異樣,輕擡眼睨過來,眉頭皺着,帶着極不悅的殺氣。
張老三咬咬牙,強迫自己抵抗住心中的懼意,開口道:“小、小的忘了提醒姑娘一事……”
“何事?”
“姑娘今晚前往之處,恐、恐戒備森嚴,不、不易進入,要不姑娘擇日……”
“怕什麼?”
預料中的責怪并沒有降臨到他的頭上,反而傳來女掌櫃極其不屑的應答:“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況且,誰能擋得了我?”
此話極其嚣張,極其張狂。
張老三戰戰兢兢地擡起眼去看那女掌櫃。
發現那一張桃心面上多了一張面具。
那是一張鬼臉,青面獠牙,極為可怖。
形象隐隐有些熟悉。
他好似在哪裡見過。
張老三随着人群一邊走,一邊想。
終于在自己的腦袋裡找到答案意會過來時,險些暈死過去。
青面閻羅……
他這幾天竟是在跟青面閻羅打交道!
……
夜愈發深了。
夜空黑沉沉的,半顆星子都沒瞧見,往日玉白的月光似乎躲進了雲層裡,天色昏暗。
高高的城牆微黃的燈籠輕晃,落下朦胧的燈影閃過什麼,未等人看清,便很快鑽進漆黑的牆垛下方雜木堆裡。
“什麼人?!”
站于城牆上的守衛不經意一瞥,朝着那一處雜木堆吼了一句,驚出一隻黑色狸奴來。
其餘守衛迅速靠近,瞧見這一隻黑狸奴,忍不住給率先出聲的守衛一記,“不過就是一隻狸奴,大驚小怪做什麼?!”
那守衛捂着腦袋,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看錯了……”
“哼!看在今天是個好日子的份上,就饒過你!”
“是,是,謝謝大人。”
“好好當差!”
“是!”
聚在一起的巡邏守衛才四散開,藏于牆垛的人影閃過,無聲無息地融入黑暗之中。
城内似萬籁寂靜,鴉雀無聲,隻除了一處私坊。
花之坊。
坊外磚牆格外之厚,将裡頭的歌舞升平鎖在了院中,一絲聲兒都沒飛出去。
坊内,高朋滿座,主人坐于上首,笑容可掬,志得意滿,涼液入琉璃杯,一推一端。
酒液入喉,喝聲四起,賓主盡歡。
輕紗紅帳,纖纖紅酥手。
美人銷金窟,不外如此。
夜色漸深,觥籌交錯稍歇,有人摟過紗裙紅顔往深深亭閣走,膽子大一些的,直接于宴席之上,扯開那方薄布,不顧面前人驚叫,埋首覆上去,宛若不知廉恥的走獸。
主人高坐于那首位之上,醉眼迷離看着台下笑,時不時張口指點,興緻盎然。
亦是一派賓主盡歡。
這時,一枚箭矢突然破空而入,融入絲竹聲,驚叫聲無人察覺,直至刮着罡風沒入猖狂之最者後心。
鮮血蔓延,落于驚慌者之身,帶來更凄厲,更可怖的尖叫聲。
這一叫叫得主人腦仁疼,瞧見這一幕,将将酒醒,神情愠怒,眼朝四處尋去。
精準瞥見那厚重磚牆之上,一人輕巧落于高瓦上頭,擡手舉弓,箭矢鋒芒銳利,風吹得墨發飛揚。
藏于雲層的弦月鑽出來,照亮了舉弓者的面龐。
青面獠牙。
是一張鬼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