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
又一聲。
箭矢準确無誤沒入下一個抱着女人啃的客人後心,又一道尖叫聲頓起。
兩聲尖叫終于喚醒了一部分沉迷其中,盡享極樂者。
有賓客惶惶然随主人擡頭去看。
夜風獵獵,握弓者傲然于高牆上立着,森然可怖的鬼面讓他們一瞬之間就忘了那女子身形。
不知是誰,尖叫了一聲:“青面、青面閻羅将軍!!!”
一語驚醒四座。
賓客作鳥獸四散,倉皇而走。
“黃毛小兒!”
坊主輕斥一聲,一把抓起身旁的利劍迎了上去,在他的身後,有一黑影漸漸淡出人們的視野。
隻是沒等他持劍靠近,高牆上的身形已然飄落下來,将弓丢至一邊,三柄利刃從她指尖抛出,主人雙目微瞠,忙持劍擋下,剛将這三枚短刃擊落,另外一道刮着風的劍刃迎面而來。
他隻好迅速矮身躲過,肩頭卻被踹了一腳,似骨裂的痛意蔓延全身,使他沒多少力氣控制被擊遠的身形,狠狠地撞上廊柱,“嘩啦”吐出一口血。
在他的幾丈遠開外,女子持劍逼近,一步一步煞氣漸漲,周遭奔逃四竄的賓客莫說是靠近,恨不能離她遠遠的。
飛奔而來的坊中護衛,還未靠近她的身,皆被随她而來的人斬于劍下,持劍者盡數戴鬼頭半面,如民間傳聞,鬼兵。
坊主擰眉,想不通這群鬼兵是怎麼突出城外那些疫者之圍,又是破開如銅牆鐵壁一般的城牆,潛入這重疊高牆之中的。
然而,沒容他多想,那鬼面女子已經持劍飛奔而來,威壓煞氣頓顯,一把劍愣是被她使成了刀法,硬生生劈頭砍下來,坊主驚愕,頓了一瞬回神再持劍相迎,卻已經晚了。
被他匆忙抽來的劍就這麼斷裂崩碎在他的面前。
也是近了,他才瞅見,女子所持之劍,那劍柄竟是古樸老舊,劍身斑駁細紋,竟是一把算不上多麼鋒利的老劍。
“噗”劍尖沒入肉中,恰恰刺中在方才的那一腳處,用勁之大,疼得慣來養尊處優的他沒忍住輕哼一聲,流下淚來。
也就是這會子的功夫,其一半鬼面的男人走上前來,用麻繩将他迅速束縛住。
坊主被伏,其餘奔走四散的賓客皆被捉回玩樂亭内,五花大綁,受辱女子驚怕得抱作一團,卻沒有任何一鬼兵對她們動手,隻是将她們圍住,看管着,便是瞅見那外露的白膩幽香肌膚,也恍若瞎子,無動于衷。
誰能想到,覆着鬼面看着陰險可怖的鬼刹修羅,卻是比坊主邀請而來,光鮮亮麗溫順無害的客人還要君子幾分。
抱作一團的女子也不再怕了,睜着紅通若兔子一般的雙目看向她們的救命恩人。
視覺中心的鬼面女子已然端坐高台,卻不是坊主之位,而是坊主的身後,那一把更加華麗舒适的椅子上。
她伸出那一雙不算白皙,卻纖瘦有力,筆直修長的手摘下面具,馥郁如花一般的桃心面呈現在衆人面前,潋滟桃花眼,紅櫻果帶笑弧的唇,竟是比那青樓中的花魁還要好看上三分,便是這麼一個女子,恰似手無縛雞之力,卻親手将他傷得毫無反抗之力。
坊主愕然,早聽聞青面閻羅将軍雌雄不辨,當面見到識出是女子,便先入為主地以為是那五大三粗的醜女,哪承想竟是這麼一張美人面。
那一瞬,一向好勝的他突覺屈辱,卻又不得不将心中所有不甘情緒吞下去,軟和猙獰一瞬的面,端出最溫順的姿态來,道:“姑娘這般好顔色,何必操勞這種女子皆不擅長的打仗之事?這人生不過快意二字,有錢有權即可,在下與姑娘無冤無仇,姑娘來這,應是為銀子而來,若姑娘能放過在下,在下願以萬銀相贈,并讓出千織坊。”
“千織坊?”
撚着桌面果子吃的女子頓了頓,問了句,像是感興趣了,坊主心上一喜,剛想回答,卻見她旁邊灰布短褂衣裳,唯一沒戴鬼面的男人回:“姑娘,千織坊和華絲坊皆幾位嚴家上名頭的絲帛作坊。”
那人瞧着面熟,坊主想了想,卻沒能想起來,見女子點了點頭,“那還挺舍得下手筆的哈。”
他忙接一句拍馬屁,“姑娘這般貴客,便是拿上最好的贈與姑娘也是不為過的。若姑娘覺着不夠……便是在下……也可以是姑娘的人。”
他五官生的好,又因養尊處優,膚色比尋常女子都要白,作出羞澀之相,瞅着像是一個未考功名的白面書生,青澀單純至極。
卻瞧得雲瑤迦直接将嘴裡的葡萄果給吐出來,言語十分直白,“你快正常些,我怕将今日吃的全給吐了。”
她現在急需看那死和尚的臉洗洗眼睛,隻可惜人還未來。
雲瑤迦從未有哪一刻比現在覺着玄清許久不辦事,有些慢了。
坊主面色陰郁,白一塊青一塊的,塗了胭脂的面容發僵,快要維持不住那笑了。
偏生雲瑤迦像是看不見他面上的尴尬似的,扯過一邊的桌布擦了擦手,姿态十分自如地靠在椅背上,悠悠道:“你是個會做生意的料,隻可惜我不是來跟你談生意的。”
“那姑娘想要什麼?在下都可以……”
“我要你背後之主的命。”
坊主一愣,笑容徹底僵在了臉上,他扯着唇角,無意識地瞥了眼一處,深吸口氣,強裝鎮定道:“在下不懂姑娘說的是什麼意思,若說主人,這花之坊,還有其他絲帛作坊皆是在下的,哪有旁人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