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妖死了。
死之前,她伸手将她的心髒掏出來,那心髒即刻凝聚成一顆比紅豆大不了多少的珠子,被做成了鍊子,套在了瑤迦的脖頸上。
她說,她的内丹是被一個凡人修士所挖,具體名字不知曉,隻知道他就叫阿昭。
他住在海邊,是港口勞作的民工。
一日天氣嚴寒,她貪戀人間日光溫度,化作小蛇藏在礁石底下冬眠,卻被不知名的海民挖了出來。
冬寒是她弱點,又恰好那一日之前,她為了要飛升成仙,做善事積攢仙緣,與海中惡蛟鬥法,幾乎拼死才殺死惡蛟,重傷未愈。
海民那一鏟子下去,幾乎要了她的小命,徹底奄奄一息,就在海民準備将她下鍋之際,是那凡人救了她。
起初他隻是個會武的凡人,專心緻志地照料她,直至她傷痊愈,因緣巧合之下得知她是蛇妖,便也不怕她,央着說了好些修煉的事。
她也不以為意,有一個人不懼怕她,足夠令她歡喜。
更别說,在朝夕相處之間,她受他的溫柔善良所感,逐漸愛上了他。
她傾慕于他,自然知無不言,甚至還在他的殷切期盼之下,将自己的内丹引出來,由他觀賞。
還将自己的命門告訴他。
卻沒想到在一個夜黑風高之夜,他襲向毫無防備的她的命門,将她重傷之後,硬生生剖出她的内丹。
之前之所以沒對她動手,隻因為他第一次挖丹,害怕失手損了丹……
‘自古男人多薄幸,你若這麼好心,那便幫我報仇,我的這顆心可以幫你找到我的内丹,隻要你幫我報了仇,從那負心漢的手裡拿回蛇丹,蛇丹蛇心融合,會成為這世間救命良藥,凡人能活死人肉白骨,靈獸妖物……便是瀕死,吞了此物,也能延緩傷勢,在世間多停留幾個時辰等待救援,最後還能做個美夢。’
‘但你若是沒拿回蛇丹,這蛇心上的蛇毒便加諸你身,你若想長命百歲,那便是不能了。’
……
“阿瑤。”
風一吹,回憶即散。
瑤迦回頭,便見清艿走了上來。
“這兒風大,怎麼不去船艙待着?”
瑤迦搖了搖頭,“我不冷,沒事。”
清艿的視線落在她脖頸上的那蛇心上,眉頭緊皺,不贊同道:“當初你就不應該答應那邪門的妖物!如今這邪門的東西套在你的脖頸上取都取不下來,這可如何是好?”
起初那蛇妖說完那番話,氣得清艿牙癢癢,若不是瑤迦攔着,她早就剁了她!
本想着不殺這蛇妖,好歹這玩意能取下來吧,結果,蛇妖一死,這東西就跟在瑤迦脖頸上焊死一樣,拿刀拿劍,拿天下至利的仙器都切不斷。
它就這麼牢牢挂在瑤迦的脖子上,像是一個磨滅不去的詛咒。
“沒關系,我們找到那人拿回蛇丹就好了。”
話說得輕巧,可天下之大,找人又是談何容易的?
清艿欲要再說什麼,可瞧她這執拗的面龐,隻能把要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她若決定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風大,我們回去吧?”
清艿歎息一聲道。
這會子,海面上的風确實比先前大了一些。
瑤迦點頭。
兩人往船艙裡走。
沒走幾步,就遇上一個來找他們的蓬萊仙宗的弟子。
“大師姐,瑤迦仙子,那位公子醒了。”
清艿一愣。
那位公子……
直到身旁的瑤迦步子變得急切,她才恍然想起來,這位所謂的公子便是瑤迦從那艘小船上救的人。
偌大的海,還敢帶着家仆兩人一船出海,這行迹怎麼看怎麼可疑吧……
沒等她将心中的疑慮說給旁邊的姑娘聽,瑤迦已經走出好幾步遠。
清艿無奈,隻好擡腳追上去,“等我。”
瑤迦一路疾走,她不知曉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急切。
隻是聽到這一消息,就無端地想起那一雙鳳眸……
很像。
真的很像……那個人。
那個她挂在心頭,想起來,心口發熱,發癢的人。
這樣的感覺,她在話本裡看過,是為歡喜。
心悅一個人,見之歡喜,不見,思之如狂。
她就是如此。
從藏仙宗脫身,她替他高興,卻也心底失落。
如此一别,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何時她才能将心底的這情緒說與他聽。
惆怅着,卻突然在海面上一遇。
是他嗎?
可若是的話,為什麼他不像“他”呢?
為什麼會……
所有的思緒在到達那道敞開的船艙門面前戛然而止。
她的心口好像揣了一隻兔子。
跳得太歡了。
身形站得筆直,她的雙手不自覺地揪着兩側裙擺,止住腳步,微微探頭往裡看去。
屋裡頭隻有一人披着外衣端坐着,他左手捧着一本書,右手随意搭在面前的琴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