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景停在了她的面前。
男人身姿颀長,擋在她的身前,宛若一座大山将所有眼前的視野都遮嚴實了。
瑤迦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對方的身量,竟有如此之高。
她方才那一撞,撞在了他的背上。
沒等她回神,男人走開了。
他徑自往前走,仿佛沒有感受到她方才的那一撞。
他似乎像是喪失了所有感知似的,對周邊發生的動靜毫無察覺,隻顧着怔楞楞地往前走,仿佛被什麼吸引了心神。
沒了他的遮擋,眼前一切逐漸清晰,那是一扇不大不小的門,剛好可以通納一人通過。
鐘景邁了過去。
她也跟着邁了過去。
剛過門檻,眼前的視野,随着鐘景的遠離,像是糊着的窗戶紙一點點被撕開,一切展露在了她的面前。
很是空曠的一座大殿,牆面用的是相對樸素的青石磚牆,上頭挖了一個個大小相同的拱形孔洞,那些孔洞裡頭都擺着燈,那些燈已然被熄滅了,蒙上一層薄灰。
室内昏暗。
光源便是在各個孔洞裡的燭燈底座裡嵌着的夜明珠,那些夜明珠光芒暗淡,湊在一起也僅僅是能勉強視物而已。
方才飄過來若隐若現的腐肉氣味也愈發地濃,令人反胃作嘔。
環境雖惡臭,瑤迦卻沒半分嫌棄。
隻心中互感濃濃的悲傷。
方才好不容易從腦子裡歇下去的那一幕幕又冒了上來,攪得她腦仁疼,心口發酸到不知所措。
她再度茫茫然地往裡走。
猶如被噩夢魇住了一般朝着那些個孔洞一步步走去。
她撫摸那上頭的青石磚牆,粗粝的砂石摩挲過手指的皮膚,指尖似有黏膩之感。
瑤迦似毫無察覺。
她陷在了自己的情緒裡,陷在了眼前她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景象中,原先還在她腦海裡歡樂平穩生活的人仿若陷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烏黑沼澤泥淖,抱着頭痛苦掙紮,雙臂揮舞嘶吼。
“他們”似乎想要鑽出來,卻始終鑽不出來,逃離不開那泥淖,仿佛被盯死在了這一片寂靜吞人的沼澤之中。
瑤迦想要幫他們,下意識揮手過去,卻摸到空蕩蕩的幻影。
沒有實體,沒有實感。
他們依舊真真切切在她的面前痛苦着,掙紮着。
仿若是痛徹心扉,牽扯到了靈魂,苦不堪言。
他們是誰?
經曆了什麼?
又為何出現在了她的腦海裡?
她通通不知。
隻感他們所感,無法從眼前的幻象脫身,仿佛陷入這泥淖沼澤之中的人不僅有他們,還有她自己。
她想冷靜地置身事外,都無法做到。
那些痛苦的情緒自暴漲的大腦壓至心頭,猶如巨石,又沉又重。
喘不過氣。
無法呼吸,幾乎要——
“啪嗒”一聲。
門扉撞在石牆上的聲音。
眼前忽地大亮,幻影一下消失了。
瑤迦也從幻象中蘇醒。
瞪眼一看。
她不知何時,走到了殿中大門的附近。
那還虛掩的門遭到不知哪兒來的風猛地一吹,大大敞開,砸上了牆。
才發出了那巨大的聲響。
昏暗的室内一下變得透亮。
瑤迦沒能一下子适應這光亮,忍不住眯了眯眼,下意識朝着大門走了兩步,腳下忽踢到柔軟的物什。
她愣了愣,低頭。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吓一跳。
她的腳邊,乃至四周,竟是橫七豎八躺着數具屍體!
這些屍體已經腐爛,皮肉軟碎混着血污,方才她那無心的一腳,直接踢得沒了一塊皮肉,血污濺上鞋子,有惡臭蠅蟲鑽出來,四處逃竄,看得人頭皮發麻。
也因這一腳,空氣裡的腐臭味更濃了,直直沖進鼻子裡,瑤迦趕忙捂住口鼻後退幾步。
方才空氣中難聞的腐臭味也得到了解釋。
瑤迦看着地面腐屍們身上的道服,擰了擰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