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服統一無異,這些死去的人應該就是瓊樓悅坊的弟子,這些屍體雖分崩離析,但從面部俱是雙目圓瞪,面帶驚恐的表情來看,這些人死前定是瞧見了什麼或者被滅門歹徒折磨得精神崩潰才暴卒。
殿門大敞,陽光灑進來,室内一片光亮,這時候已經接近午時,即使是春冬日,也是暖洋洋的,微風拂在面上,似是歲月靜好。
殿内殿外,俨然兩副天地。
瑤迦看了看地面的屍體,揉了揉發脹的心口,轉身去尋人。
“鐘公子,這裡腳下都是屍體,你應當小心些,别……”
她想提醒人小心一點,别踩到了屍體,惹了一身髒污,隻轉了個身,就瞧見對方背對着她,整個人蹲了下來,巨大的瑤琴幾乎将他的身形擋了一半。
背影瞧着,安靜又寂寥,透着一股莫名的悲傷意味。
思及方才男人自進了這個山洞就異常的表現,瑤迦提醒的後半段話咽進了喉嚨裡。
心裡酸澀,她莫名地跟着難過起來。
他的姐姐是瓊樓悅坊的門徒,不會已經……
她放輕腳步,走到男人的身後,果真看到了蹲着的男人面前躺着的一具女屍。
那女屍與其他屍體有些差别,不同于其他屍體的面帶驚恐慘狀,這具女屍面容被毀,渾身氣血被吸幹,依然是一副幹屍狀态,其身上的蠅蟲相對較少。
男人沉默地蹲着。
從她的角度看過去,隻瞧見他安靜不語的側臉。
長睫低垂,蓋住了那流光溢彩般一雙眸的情緒。
即使如此,她還是能感受到無聲的哀恸氣氛。
讓她即使不願意承認或是接受眼前人不是那個人的事實,還是忍不住地伸出手去,輕輕拍了拍對方,盡量放輕了聲音安慰,“鐘公子,節哀。”
她知道,或許她這一番安慰沒起多大作用,但她莫名感覺出來眼前人需要陪伴,無聲的陪伴。
于是,在這個,她都不知道是屬于瓊樓悅坊何處方位的不知名大殿裡,她安安靜靜地陪着他,哀悼他死去的親人。
不知過了多久。
男人才緩緩站起身。
“某沒事,多謝仙子。”
聽着聲音似乎無異了,瑤迦松了口氣,想了想,将身上的外袍脫下來,遞到他的身前,“春日地上始終寒涼,鐘公子若不嫌棄,便給令姐蓋上吧。”
眼前人的身子一頓,才接過她的外袍,“……多謝仙子。”
瑤迦以為他還陷入悲傷情緒當中恢複不過來,絞盡腦汁想了些話本子上看到的詞彙,又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安慰道:“鐘公子千萬保重身體,莫要難過,令姐乃瓊樓悅坊弟子,也是與我等一樣是仙門中人,既如此,便也是我的同門了,其死因我定會查明真相,揪出背後真兇給公子一個交代的。”
男人蓋衣服的動作又是一頓,瑤迦絲毫未察,隻聽對方回應的話語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一般,詭異難辨,有些滲人。
“你說得對,血債血償。”
這詭異的陰冷之音拂過耳郭,幾乎要鑽進骨子裡,令人不自覺地想打寒戰。
瑤迦縮了縮脖子,揉了揉耳朵,雖覺得奇怪卻又覺得他說得對,腦子裡沒轉過來便也不多想了,點頭應聲,“好,我定幫你找出真兇。”
“好,那就多謝阿瑤仙子了,往後我也會幫忙的。”
男人鳳眸彎了彎,唇邊淡開非常清淺的笑。
盡管這個笑容十分牽強,像是不得不禮貌回應擠出的,努力掩蓋自己悲傷的笑容,瑤迦還是愣了愣。
太像了,太像那個人了。
許久未見,也不知道前輩怎麼樣了……
心裡的酸澀又糾在了一起。
“師妹?你們怎麼在這裡?”
瑤迦回神,便見長桓瞪着眼睛,一臉不可置信地站在門口看着他們。
其身後還跟着其他教派的道友。
瑤迦剛想張口解釋他們遇到的怪風,隻是還未開口,長桓一句話又劈頭砸了過來,“男女授受不親,你這般私自與他亂走成何體統?!”
一面說着,他一面大步踏來,五指成爪,朝着她抓過來。
眼睛瞪若銅鈴,眉毛倒豎,瞧着竟像一個活閻王。
瑤迦擰眉,下意識後退一邊,避開他的手。
眼見着沒抓着人,長桓更生氣,自顧自說道:“真是把你的翅膀縱容硬了,跟我回去!”
那手即将碰上瑤迦胳膊之際,“啪”的一聲。
被瑤迦打了回去。
瑤迦瞧着眼前怒發沖冠,面容看着些許可怖的人,竟是越發覺得眼前人如此陌生,眉頭不自覺皺得越發地深,“大師兄,我之所以和鐘公子流落至此,是我們遇到了怪風,那怪風将我們吹到了半山腰,我們在半山腰發現了一個洞口,尋進來就到這裡了。”
“那你應該第一時間傳訊給我,讓我去尋你,怎可……”
“掉落到半山腰,本就情況不明,怎可脫師兄下水?”
瑤迦忍不住打斷他的話,“師兄,我不是三歲小孩,我會做決定,我也會保護好自己,無需師兄擔心,至于師兄說的‘亂走’此類之語,我并不認為我和鐘公子是在胡亂走動,來到這裡也是偶然之舉,且我們在這裡發現瓊樓悅坊被滅門的重大場地之一。”
“隻要對破解兇案有幫助,那便算是一起查案,‘男女授受不親’此類之語,我認為,不應适用在朋友之間。”
“況且,鐘公子有傷在身,我若不施加照拂,那便是散失仙門道義,并非君子所為。”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還是頭一次,瑤迦順了順氣,落下最後一句,“此外,師兄忘了,那瑤迦便再提醒一句,瑤迦不是三歲小孩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四周響起竊竊私語聲,長桓愕然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