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惠嫔娘娘,隻是一時沒有抓穩水壺,怪不得别人。”
秦越:“原來是這樣。”她放下果盤,揭過了這一茬。
“明日太傅歸鄉,你要同去嗎?”
阿清下意識搖了搖頭。
“也罷,你就留在宮裡吧。”
秦越逗着在鳥架上蹦蹦跳跳的巫明子,可它不知為何又叫不出聲來了。
小時候吃過苦,登基後又過着審時度勢看人臉色的日子,有太多人想要她死了。秦越根本不相信任何人。臨安是先帝的人,柳太醫是愉妃的舊部。無論外人看起來多麼花團錦簇,秦越明白,這條路隻能也必須,隻有她一個人走。
她會殺掉一切擋在眼前的人。
于是,她對着阿清笑了一下。
這個笑容短暫,藏着躍躍欲試的野心與期待,還藏着孤注一擲的癫狂,秦越知道,她一直等待的已經降臨了。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眼下都是最好的時機。
秦越的聲音柔和低啞:“好好休息一天,朕離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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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六。
晴,宜出殡。
棺椁從司馬府出,司馬檐扶靈回鄉。
哪怕司馬府最近鬧得雞犬不甯,死者本人更是晚節不保,還是有很多人自發前來送葬。
沉默的隊伍一路跟着城門前行,甚至連帝王也前來相送,使得原本的隊伍又擴大了一倍,街上到處灑滿紙錢,像是下了一場蕭瑟的雪。
秦越站在城門上,看着緩慢前行的車輛。
京兆尹緊急調派了大量人手,生怕在城内出事。好在終于是有驚無險地送走了一尊大佛,他擦着汗站在秦越身後,還沒來得及獻媚讨賞,就被打斷了。
“見過陛下。”禮部侍郎沈石見禮。
“愛卿免禮。”
沈侍郎雖然是來送葬的,但看得出來他并非是真心實意。葬儀忌諱黑紅,為了避免被參,沈侍郎直接換上了官服,理直氣壯地頂着一身鮮豔的紅色站在秦越身邊,正氣十足。
秦越:“太傅此行前去怕是山高水遠。朕想要祭拜也沒機會了。”
沈侍郎拱手:“陛下此言差矣,立法不可違,君是君,臣是臣。太傅功高苦勞,能得陛下賜予谥号已是榮寵,豈能再叫陛下祭拜。”
“況且,陛下也非沒有機會再見到太傅。”沈侍郎的話意味深長,“太傅畫像已供在了崇文殿,此為英靈之殿,曆代文人豪傑将化作天上星辰,庇佑大慶。”
秦越放眼望去,荒蕪的官道旁芳草萋萋,送葬的隊伍前沿似乎産生了一些摩擦,有人哭喊着朝棺木上撞去。
司馬起的外室似乎是接受不了他離世的事實,試圖阻攔送葬隊伍。左右大驚,紛紛上前阻攔,騷亂間,不知是誰不小心撞到了前方拉車的馬。
馬匹受驚,高高揚起前蹄,衆人嘩然,紛紛兩邊跑去,原本規整的隊伍一下子亂了套。趕車人猛得拉馬,試圖阻止這場鬧劇,可在人群的尖叫越發刺激馬匹,而後面不清楚情況的人還在往前走,哪怕一旁的衙役努力阻攔,前方不可避免産生了擁堵。
棺木在車架上颠來颠去,終于啪一下掉了下去,棺椁四分五裂,露出太傅慘白且即将潰爛的腐屍。
城門口在這一刻寂靜無聲。
行動不便的司馬檐絕望地倒在了地上,他狠狠地閉上了眼睛。
司馬,已經完了。
城門之上,同樣一身缟素的秦越施施然從仆從手中取了盞滿酒的酒盞。
四方的酒杯口倒映出一雙含鋒的鳳眼。
寬大的袖袍吹動,束在腦後的長發紛亂,她微微低着頭,語氣謙卑,可唇角又含着一抹足夠諷刺的笑。
酒杯倒轉,清酒被一滴不剩灑在城門上。
“敬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