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早朝也不是什麼事都不用做,秦越再一次帶着怨念被喊起來的時候疲憊地歎了口氣。
“大理寺少卿淩昱求見。”穿着官袍的青年一絲不苟下跪,闆正挺直的腰被束成細細一截,眉眼藏鋒,宛如一把出鞘的刀。
秦越擡手:“免禮,坐。”
淩昱起身。
少帝正值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間的階段,宛如一枚即将成熟的青澀果實,英姿勃發。金冠束起青絲,朦胧了過于富有攻擊性的眼眸,是一種雌雄莫辨的漂亮,往九曲回廊那麼一站,準有不少臉紅的小姑娘借口丢了手帕去與他搭讪。
但淩昱知道,這位帝王絕非那麼好相與的。不然司馬起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甚至是非常下作地死在了秦越手裡。
帝王神色恹恹,滿是被叫醒的暴躁。
淩昱緩和了語氣,青年聲音琅琅,宛如碎玉:“昨夜後宮又被撈上來一具女屍,查證死者名為琳巧,是惠嫔宮中的宮女。”
此前秦越就将此後宮溺死宮女之事交給大理寺查辦,一早收到消息,淩昱就馬不停蹄趕來驗明屍身。
“仵作驗屍,琳巧身上并無被他人脅迫的痕迹,”他簡短地說明了情況:“此前溺死的宮女也并無特殊之處,臣調查了她們的家眷,皆是身家清白之人。”
“隻是上月初撈上來的宮女身份未明,還需要内務府配合。”
小宮女死了也就死了。沒人在意。但宮中的人數一直都有定數,不可能在名冊上沒有登記的情況。就算枉死在宮中,也有太監嬷嬷收斂遺物送出宮去。如今宮中人數還并不算多,缺了一位應該馬上有人呈奏禮司監才是。
隻是有一月了,禮司監卻沒能發現哪處宮中少人。
秦越:“難不成真是因為朕德不配位,壓不住皇宮底下的邪祟?”
她冷笑:“這樣說來,底下的東西也能稱帝了。”
淩昱接管大理寺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棘手的案子。他要在天子的後宮查案,找一個潛伏也許已數十年的兇手,難度無異于大海撈針。
秦越摸摸下巴:“要不然,淩卿你在宮中留下,總該能查得水落石出吧?”
臨安面無表情插話:“陛下,外人不得留宿宮中。”
秦越遺憾:“隻是開個玩笑。”
她嘴角一翹:“無妨,朕也會幫你的。”
沒人清楚在這一瞬間,秦越究竟敲定了什麼主意。淩昱總覺得她笑得有點毛骨悚然,不像是想要單純揪出兇手,而是把兇手揪出來啖其血肉。
他默不作聲彎下腰告退。
他是元霖三年陛下親點的探花,哪怕不參與任何朝中黨争,都會被自動歸位皇帝一派。尊君愛國,但若天子式微,這種說法也就不複存在了。
想起那人過分漂亮的眉眼,和眼中陰沉壓抑的殘暴。淩昱有些出神。
人為了向上爬是不擇手段的,但成為陛下的刀,他心甘情願。
路過禦花園,他遠遠望見了嫔妃的儀仗。
他往後退了退,欲圖避開。
山水石擋住了他的身影,不清楚的談話聲隐約傳來。
“阿清,你可真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娘娘恕罪。”
“我現在去求陛下,把你重新調來!”
惠嫔看上去像是氣糊塗了,她咬着嘴唇,殷紅的唇色被咬得發白。她又清瘦了些,前段時間撈出來的女屍把她吓得不輕,眼下又多了一具,半夜被叫起來問話都是惶恐的。
她央了茵夏去請皇上,茵夏無功而返,她又哭了一場,眼下人看着快碎了。
她執拗地懷疑是阿清做的好事。
不然怎麼下午她才跟琳巧說過話,晚上人就跳井裡沒了。現在那些太監又盯上了她,去要點冰都推三阻四。
這賤婢一定跟她八字犯沖!
惠嫔目露兇光,擡手招呼身邊的嬷嬷将阿清捆住,拉去了清漪殿。
站在高台之上,惠嫔深呼吸,顯然是氣極了。
她盡量保持平靜:“你們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