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體輕輕顫抖着,看着像難以忍受液體的溫度。
日向正道緊閉雙眼,微微張口,呼出的氣體如同身處寒冬之中,白色的水汽在半空迅速硬結,噼裡啪啦地掉落在薄冰上面。
他的表現分明極冷,身上卻冒着一層層的熱汗。
冷熱相觸,化作越來越多的濃厚霧氣,布滿整間内室,向後院蔓延。
蓦地,霧氣中傳來一聲悶哼。
這聲悶哼之後,結冰的液體迅速融化,并且愈來愈熱,和燒開的熱水般翻滾起來,冒出滾滾熱氣。
日向正道猛地把住木桶邊緣,身體前傾,最終垂着腦袋,弓下腰背。
啊!!!
他以吐息代替痛呼,從嗓間傳出一陣陣難以壓制的痛苦氣聲。
十指愈發用力。
桶壁出現一絲裂紋。
這裂紋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很快遍布周圍,碰的一聲完全碎開。
烏黑湯藥順勢湧出。
正道身體一輕,摔出木桶,徹底昏迷過去。
……
後龍丸來到毒室的時候,日向正道已經沐浴完畢,一邊用布攥頭發,一邊拿着苦無比量從哪裡斬斷才好。
後龍丸被狼藉的内室吸引了注意力,主動拿着工具擦淨污水,挪走木桶,把滾落一地的東西擺回木桌,才搭住正道的肩膀。
他笑着說道:“好兄弟,商量個事兒,你那裡有治凍瘡,或者養護皮膚且鎮痛的藥嗎,給我來點呗。”
“自己去拿。”正道還在比量頭發。
他心裡嫌長頭發麻煩,但夢境記憶裡的習慣又讓他不想改變,有點難以抉擇。
後龍丸圍着内室轉了一圈,在櫃子後面探頭問道:“你放哪了?”
正道的頭發短了一半,頓覺清爽,對龍丸的問題也不覺得煩躁了:“角落裡。”
哪個角落?
後龍丸又繞了一圈。
東北邊最幹燥,櫃子上堆了一些書籍卷軸和正在陰幹的材料;西北邊是水缸、火竈和石床,以及一個俘虜。
後龍丸跟小少爺搭話:[嚯,稀奇耶,有人能活過兩天。]
小少爺突兀開口:[去看看。]
[行,等我找完東西,免得正道改變主意。]
西北邊是空着的,西南邊有一個埋藏在黑暗中的架子。
櫃子上面落了厚厚一層灰,淩亂堆放着許多不同大小的盒子與陶瓶。
他挨個拾起來檢查,眯着眼睛努力辨識狂飙的字迹,發現全是保健品與化妝品。
後龍丸:……
這麼能賺錢的東西你就扔在這裡???
他眼珠子一轉,挑選了幾個商人和貴族會喜歡的抱在懷中,到桌邊倚着牆笑道:
“反正東西都已經給了,我看那些東西你也不要,順道再送我點呗。”
日向正道研磨藥粉的動作一頓,頭也不擡地回道:“要什麼。”
“方子。”
話音剛落,一個空碗放到龍丸面前。
“稻田回來了?”
“回來了。”
後龍丸苦哈哈地割腕放血,龇牙咧嘴的同時話頭不停:“剛回來,找千枝去了,你要有什麼事最好今天就去,明天他可能又要出門。”
正道點點頭。
“現在奴隸價格如何?”
後龍丸有點意外。
奴隸這個話題從正道口中說出來總感覺哪裡怪怪的,好像與世隔絕不着塵世的仙人,突然端着一碗面條蹲在馬路牙子上吸溜。
宅在族裡,有族人送飯的正道比任何人都像一個少爺,他還以為正道眼裡沒有那些人呢。
“價格比較低。去年天氣太怪,不少人家為了口吃的把孩子或妻妾賣了,但是奴隸販子手中也沒糧,僧多肉少。你如果去受災的地方……”
後龍丸一陣恍惚,好像在回憶什麼畫面。
“……可能一碗麥飯都能買到一個青壯年。”
日向正道推開硯缽,披上外套就往外面走。
後龍丸抻着頭喊他:“诶!方子!血怎麼辦啊!”
石門碰的一聲關上。
“正道!正道!”後龍丸攥着傷口跳腳“我還沒出去呢!我不會開門啊!!”
門那邊沒有動靜。
得,正道不聽人說話的日常。
後龍丸自覺止血,跑櫃子前頭取了一盒藥膏塗傷口。
小少爺一直望着東南方向,看後龍丸解決了自己的問題後,出聲提醒道:[去看看俘虜。]
[怎麼了,這麼在意,他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
後龍丸湊到石床邊。
俘虜已經消腫,面色紅潤但略有消瘦,雙臂被捆在身前,腿上纏了三圈綁帶,雙目緊閉,睡得安詳。
他看來看去,除了正道非常在意這個俘虜之外,沒觀察到其他。
[……他是千手柱間。]
“誰?”
這個名字熟悉又陌生,後龍丸遲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在哪聽過:
[那個森之千手的少族長?怎麼在毒室。]
[恐怕是被正道抓來的。]
鬼魂的面容依舊模糊不清,可後龍丸透過迷霧感受到了小少爺的心境波動。
這心境中有驚訝,隐隐有絲震驚,沒有擔憂,更多的是其他複雜的情緒,似乎遺憾,又像感慨。
[放輕松。]他隔空虛拍小少爺攥緊的拳頭:[少族長之間不容易相見吧?你記性真好,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日向龍丸沉默許久,長長吐出口濁氣:[我想殺他很久了,始終抓不到機會。]
後龍丸:“……”
不好意思提起了你的傷心事。
小少爺道:[去找找解藥吧,我有事想問他。]
[好。]
正道的習慣是在距離最近的兩行櫃子上存放毒藥,後龍丸便從第三行開始找起。
“九玄丹,調心養氣;玄黃熾飲,驅寒活血;金瘡藥……嚯,金瘡藥耶。”
“玉蓮甘露,祛毒驅臭;珍珠潤心散,定心補元……定心補元什麼意思。”
小少爺提醒他:[轉身,拿第二層最邊上的那個瓶子。]
後龍丸聽話轉身,隻見取得的瓶身上面沒寫名字,未備注功效,反而有一大坨坨的漆黑墨迹,似乎是故意留下這麼明顯的特征。
仗着自己有毒抗,後龍丸拔開蓋子聞了聞,随後靜止在原地。
[怎麼了?]
小少爺疑惑問道。
後龍丸突然和貓吐毛球似的,從嗓子眼裡“yue!”了一聲。
[卧槽!!!臭死了!!!]
身體違背意志yue個不停,後龍丸猛地蓋上蓋子,跑到污水渠嘔嘔吐酸水。
[嘛呀!幹麻呀!這麼臭的東西怎麼……yue,還留着……yue!]
小少爺呵呵笑道:[那不正好用他身上。]
[這玩意兒又不能解……]後龍丸反應過來小少爺的言下之意,非常無語:
[假睡是吧,你們忍者的心眼真是和蜂窩一樣。]
他抄起瓶子沖過去禍害石床上的人。
數息之後,石床上的人突然睜開眼,鯉魚打挺翻了個身。
千手柱間:“嘔!什麼東西臭了!嘔!!!”
後龍丸指着他哈哈大笑,忽然嗅到臭氣。
後龍丸:“嘔!!!”
石床上的人也哈哈大笑,邊笑邊嘔。
……
毒室裡裝有通風口,但效果實在是相當勉強。
這點濃度不高但是效果猛烈的臭氣,經過半刻鐘,終于在後龍丸的手動排氣下慢慢散去。
千手柱間癱在床上,萎靡不振,一股子人肉下鍋但是半生不熟的模樣。
沒有在房間裡發現日向正道的陰寒查克拉,他像是臨終老人似的有氣無力吐槽道:
“……那家夥……怎麼連這種東西都做啊……”
後龍丸跳坐到石床上,鼻孔塞着兩張沾濕的紙,同樣有氣無力,啞着嗓子應和:“搞研究的人真是恐怖如斯……”
千手柱間聞言瞅了瞅“手段狠辣”的這人,突然“嗯?”了一聲。
“日向龍丸?”
“你認識我?”
後龍丸湊近了歡樂笑道:“差點忘了問了,你是誰啊?”
千手柱間表情微妙。
和交友前從未碰過面的宇智波少族長不同,日向家少爺的查克拉他可是熟悉得很。
字如其人,查克拉也如其人。
日向正道的查克拉陰寒刺骨,像是傳聞裡雷之國北方的冰川。
海面上看着不大,海底下卻是龐然巨物,自己一動不動,卻相當霸道地把所有擋在漂流道上的東西全部撞碎。
日向龍丸的查克拉的内裡非常熱烈,如同一直孕育着烈焰,随時準備爆發的火山,可表面又非常平靜,流淌着冰涼溪水,似乎永遠在沉眠。
而眼前這人……
千手柱間雙目微眯。
眼前這人……查克拉溫暖,柔軟,順滑,好像非常有彈性,感受到查克拉時,像在冬季撫摸暖和的毛絨兔子。
但不知道為何,他總感覺這個兔子似乎,也許,大概,反正給他一種……兔子嘴能張得比腦袋還大,裡面全都是牙齒的感覺。
哎,他不是感知型的忍者,說不準到底如何,如果扉間在這裡就好了。
“你真失憶了?”千手柱間問道。
後龍丸眨眨眼:“我們以前認識?是什麼關系!”
他十分八卦地貼近小聲道:“莫非是違背了忍者的規矩,搞了地下友情?”
柱間:……那是我和斑。
他不回答,後龍丸就身體後仰,大吓道:“難道是地下戀情?!
千手柱間被他逗得直哈哈:“沒想到你失憶之後還會開玩笑了!”
“我是千手柱間。”
他忽然嚴肅道:“以前什麼關系都不重要了,我們從今往後可以是朋友。”
後龍丸一愣,拍掌稱快。
“好!好!好!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了!”
他接着翻臉:“不過幫你逃離毒室不行。”
後龍丸指指身後閉死的機關石門:“畢竟我自己都出不去。”
“我不需要這個。”
千手柱間搖頭。
後龍丸這次是真心實意道:“那你要什麼?”
千手柱間盯着他的眼睛,平靜道:
“我要見日向千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