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龍丸懵懵的。
“以防萬一啊。如果未來哪一天我也遇到了這樣的事,好提前做下準備。”
柱間:“可日向不會遇到這樣的事,尤其你們背後有金川的支持。”
忍族争奪貴族的原因之一,就是一旦和大貴族深度綁定,就再也沒有挨餓的道理。
後龍丸再懵:“哪有能永遠平穩持續上行的家族,你們不考慮這些嗎,千手如果遇到了缺糧的困難怎麼處理?”
千手柱間詭異地沉默下來。
後龍丸:“……”
後龍丸:“你莫非要說……”
千手柱間心虛地轉移目光。
他們森之千手幾十年沒遇過缺糧饑荒的情況——除了大貴族,每年還有一些小貴族主動給他們送糧食和貴禮,就怕千手不接他們的任務,不去保護他們。
後龍丸哽住。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不過這解釋了他的疑惑,忍者明明有這個世界的頂級武力,也沒有被物理意義上的控制,但是竟然不掙紮。
忍者甚至沒有對生活現狀大聲表達過不滿,小聲逼逼的次數都很少,好像沒有自身的欲望一樣。
雖然忍者就是主張最徹底的去人欲,自己PUA自己當武器,但是這麼強的武力,沒有整出個振臂一呼潘邦建國,導緻火之國裂成幾十份,真的很不可思議。
之前他從千手柱間的話中找到了一個答案,整個火之國偏向宗教立國,大名整出一個類似神教的東西,向下馭民,放在還保留着奴隸制的國家裡來說,這倒是容易理解。
但是“大名有神性”和“大名是神的代表”,終究沒有“大名是現人神”和“我們是神族”的控制力更強。這個世界的戰力更是比老家那邊的戰力奇幻,僅憑一個弱版宗教化,他覺得不夠格。
現在聽千手柱間提到别人不會和他聊的方面,後龍丸隐約覺得問題就在這裡。
忍者在他的理解裡就是雇傭兵。
在他老家那邊的世界,有的雇傭兵受雇于國家,有的雇傭兵控制國家。
忍者的不同忍族就是不同的雇傭兵組織,而火之國的權利階級直接“圈養”最厲害的雇傭兵保護自己。
威脅最大的幾個組合在“圈養”中被滿足,與貴族深度綁定後逐漸演變為“家臣”,甚至可以在小貴族和商人的阿谀奉承中,獲得跨越階級的快感。
這部分忍者沒有了其他忍族的憋屈,就會更憤怒于使得貴族生氣的忍者,害怕有人破壞了雙方的默契,恐懼失去階級流動的機會。
而他們作為一個象征和代表,告訴其他忍者有這條可以走,走這條路就會更容易吃飽穿暖,會更容易獲得别人的畏懼與敬意,就算他們的階級躍遷隻是假象,别的忍者也會放棄武力政變,嘗試和平交流。
不過,人總是不知道滿足的,被圈養的忍族的要求隻會越來越過分,僅憑一個宗教,一個“圈養”,他還是覺得不夠格。
假象無法解決奴隸制國家的根本矛盾,如果再這麼下去,對外戰争都是輕的,忍者與忍者之間永無休止地戰鬥,相互拉扯轉移矛盾,最終導緻沖突擴散。
大範圍的人文與環境的破壞,導緻整個國家失去根基,失去安定,失去生産力發展的機會,才是延續時間更長的未來。
……而且不知道這片陸地之外還有沒有别的國家,怎麼沒有人對外面感興趣?
後龍丸思考事情的時候表情總是很嚴肅,千手柱間看着他越來越耷拉的嘴,和愈發闆正的表情,不由扯扯嘴角。
“我感覺你在想危險的事情。”
後龍丸在思索中随口忽悠:“我在想怎樣能讓大家别打了都去種地,又不是沒有一起過日子的可能性。”
雖然前提是得從大名那邊動手,但你就說有沒有可能性吧.jpg
不知這句話裡面的哪個詞激發了千手柱間的興趣,他瞬間睜大眼,整個人顯得精神十足,興奮道:
“哦?你也對和平感興趣?”
我其實不是對和平感興趣……後龍丸在心裡小聲嘟囔,面上卻驚訝地看向柱間:“也?”
“太好了!我跟你說!我想過這個!我有個主意!”
千手柱間手不能舞,但跳下石床,足蹈不停,開心地像在發光:
“隻要忍族之間能合作,一起建一個村子,大家把保護忍族變成保護村子,就不會再打起來了!”
“我的弟弟,你的姐姐,大家都可以平平安安地生活在一起!再也不會有人死了!”
沒想到,千手柱間身為千手的少族長,竟然考慮過這點。
也或許正是因為千手的富裕條件,加上本身的強大,讓他不需要苦惱明天的安全與吃食,才能養出來對惡劣的現實抱有美好期待的少族長。
不過……
後龍丸不忍心打擊被人抓了仍對敵人抱有期待的孩子,便也很感興趣地積極回應他,招手讓他湊近了說話:
“沒想到你竟然有答案!快坐下和我說說你的想法,你想怎麼建村子?”
千手柱間畢竟是個孩子,平日裡再成熟,也會想和人交流心裡話,有人願意聽他說說被家裡人評價為不切實際的幻想,就立即咧着嘴直接跳到床上盤膝而坐,上半身像是擺錘一樣前後搖晃着,興奮地分享着自己的打算:
“我在南賀川附近找到一塊空地,那裡樹有點多,但地方非常大,可以建一個超大的村子!”
他想揮手比劃那塊地方的大小,要把自己見過的畫面和想象的場景全部畫出來,但是被人捆着,隻能拿腦袋比劃:
“所有人都可以住在那裡,和小鎮一樣在裡面建家、種地、開店,因為大人的人數增加,孩子們再也不用上戰場,我們可以養活所有人!”
美好與理想總是有極強的傳染力,後龍丸明明知道孩子的幻想不切實際,有許多緻命的缺陷,但卻明确地感受到自己的心髒在有力地跳動着,咚咚,咚咚,推動血液湧向面部,湧向大腦。
這個時代的人可能不懂安定的價值,可能不相信安定的存在,但他就是從安全穩定的國家到來的,對拿東西的懷念與渴望能碾壓所有理智,令他就算清楚地知道目前是沒有地基的大廈,也想去觸及。
不切實際?沒有參考?沒關系,他來讓這件事可以執行,能夠落地。
而且這個世界暗藏着實力為尊的規矩,隻要他能攪亂整個火之國的秩序,讓火之國的信仰坍塌,權力洗牌,說不定真的能行!
日向龍丸飄在一邊,靜靜地聽着心聲。
自從後龍丸與千手柱間交流大名的那次話題之後,他就沒有再主動和這個搶奪他身體的人說過一句話。
他與千枝,雖然打算重塑日向的規矩,對老古董們來說是非常荒唐與猖狂的人,但是和後龍丸一比又傳統得不行,尤其感到震驚,擔憂日向的未來。
現在,聽了後龍丸的心聲,聽着他在腦子裡一條一條的列舉需要做什麼事,會對什麼人産生怎樣的影響,便愈發恐懼,必須要控制自己才能遏制住對他的殺意。
他沉默着觀望千手柱間描述自己想象的未來,沉默着觀望後龍丸的反應。
他發現後者越聽越認真,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傾,不得不用一隻手扶住窗沿才能維持平衡。
他發現後者睜大雙目,瞳孔微縮,平日裡帶着的“面具”有點碎裂,露出來的“真實模樣”中隐隐透露着一股瘋意。
小少爺微斂雙眸,有些遺憾又有些欣慰。
——這個外人,這個新人,這個朋友,看來能很好地适應這片天地了。
“……然後我們可以在村子裡選出管理者,可以在村子裡建造學校、醫館,讓大家可以學習,可以治病!”
許久之後,千手柱間終于停了下來,他說得口幹舌燥,卻不舍得中斷分享去喝口水。
後龍丸的身體,已經随着腦内計劃的逐漸成型,而回歸原位,他給柱間倒了杯水,開始為柱間完善計劃。
後龍丸問道:“那片地是誰的?”
千手柱間一愣,不由開始翻找自己知道的所有關系與内幕,數息後咬着杯子吸了口水,茫然地搖了搖頭:“沒聽說那地方是誰的。”
“那根據火之國的規矩,就是大名的。你想要在這裡建村子,就得把地弄過來,你能搞得過來嗎?”
千手柱間肯定答道:“能,要一塊地而已,那位大人不至于在這件事上為難千手。”
“當今的那位不是不喜歡森之千手嗎,還扶持宇智波打壓你們。”
後龍丸把水杯取走補滿水,給千手柱間咬着慢慢嘬:
“況且你要在那裡建村子,卻沒有貴族管理你們,你要搞獨立于大名之外的政治實體,你覺得他會讓嗎?”
政治實體這個詞對千手柱間來說非常陌生,但不影響他理解後龍丸的意思。
越了解貴族和大名的人,越清楚這句話代表了什麼,他不禁沉默下來,不複之前那般興奮與自信,卻不甘心從最關鍵的地方就出現問題,叼住杯子的嘴巴下牙關緊咬,拼命思考解決辦法。
牙齒和陶杯摩擦,發出吱嘎吱嘎的刺耳聲響,後龍丸連忙捂住耳朵,給他把杯子扯了下來。
千手柱間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現在想不到辦法,但是如果有更多的忍族願意加入,大家一定有辦法解決。”
“有道理。”
後龍丸沒有否定柱間的想法,他其實就有幾個辦法,但是太過驚世駭俗。
他之前已經吓到了小少爺,不能再吓一個少族長,于是後龍丸沒有說建議,而是換了個話題。
後龍丸:“你打算怎麼聚集其他忍族?”
沒想到千手柱間更失落了。
他屈膝抱腿,凄涼寥落:“曾經有個人能和我一起,但是後來就沒有了……”
這個反應不像人死了,而像人放棄了,後龍丸于是大膽貼過去,拿手背拍他的小腿,吃瓜樣地問道:
“你這多好想法啊,人誰啊,怎麼走了?”
千手柱間幽幽開口:“宇智波斑……”
宇智波,千手的百年宿敵。
宇智波斑,宇智波一族的少族長。
後龍丸扒拉出這個基礎知識,整個人都不好了——你們這是什麼狗血緣分,我難道在看小說嗎!
碰巧問了不該問的,後龍丸更改話題:“如果有忍族願意加入,你打算怎麼維持你們的關系?”
千手柱間迅速恢複精神,驕傲笑道:“扉間有過想法,他認為可以簽條約!我弟弟聰明吧!”
後龍丸笑哄弟控:“聰明,是個好辦法。你呢,你怎麼想的?”
“我覺得需要多交流。”
他重新失落下來:“但是有人跟我說過人心隔肚皮……”
後龍丸:“……”不會又是宇智波斑吧?
千手柱間擡頭盯着他道:“你怎麼想的?”
後龍丸能夠考慮到這一點,當然也有自己的主意。
不過就在他要說的時候,房間牆壁上的機關石頭突然滾動起來,撞擊在鈴铛上面,發出清脆的響聲。
千手柱間很可惜地笑道:“看來有人找你,下次再說吧。”
說完,他便躺在了床上,似乎開始思考未來。
後龍丸告别柱間回到地上,毒室外是一位日向族人,說日向千枝要立即見他,一刻也不能耽誤。
後龍丸頭一次見千枝這麼着急,連忙丢下毒室趕去族長宅。
隻見日向千枝坐在鋪滿卷軸的矮桌後,手持毛筆,正用空着的手捏眉心。
看他趕來,千枝略松口氣:“你趕緊出發把正道拽回來,現在就去,不能再讓他在那裡待着了!”
後龍丸疑惑地敲出一個問号。
正道不是剛去沒幾天嗎,他看正道人還是識大體的,能出什麼事?
然而這個問号,隻維持到他站在錦織家宅。
響亮的,毫無遮掩的,混合着痛苦與愉悅的喘息與嗚咽從門内傳出。
後龍丸剛被人帶過來見那位公主,此刻根本沒空觀察四周,和門外的仆從一樣低着腦袋盯鞋尖。
他靈魂也才剛成年,上來就是王炸現場是不是太刺激了。
就在此時,他在房間裡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聒噪,閉嘴。”
察覺那聲音裡透露出一絲疲憊,後龍丸頓時大腦一片空白,身體的反應比腦子更快,一把推開了房門。
“正——!”
後龍丸保持着一腳跨入的姿勢呆住。
他看到榻榻米上遍布抓痕,看到屏風傾卸裝飾淩亂,看到錦織家的世子身着精緻的公主服,半裸着身體倒在地上,雙腳踢蹬地面,似是痛苦。
但看那張臉,皮膚赤紅,雙眉翹起,雙眼迷離,又似是愉悅。
一隻手按住了“公主”的嘴。
那隻手潔淨修長,被一層薄薄的黑色絲紗手套包裹,透過薄紗,能看到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順着手看去,長袖被有些破損,露出的手臂部分被抓出條條血痕,而日向正道半盤膝在矮桌旁邊,正在看書,即使按住的人掙紮的得再厲害,也依舊紋絲不動。
他擡眼掃了一眼門口,目光微凝:“你怎麼來了?”
後龍丸:啊這。
後龍丸默默收回腳。
信息量太大,他是該先感慨正道的武力值,還是先疑惑性别,還是先吐槽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