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深處有人演奏三味線。
樂聲婉轉。
後龍丸瞥過門外不敢擡頭的仆人們,當場決定不遵守當世規則,關門擋住所有可能窺視屋内的視線,坐到正道旁邊,小聲跟他轉達千枝的話:
“千枝讓我把你帶回去。”
日向正道眉頭一皺:“她讓我出來的,為何又讓我回去。”
後龍丸的視線往錦織世子身上瞟。
貴族之子在你手裡混成這個樣子,而且不避人,怕不是人人皆知了,你說為什麼。
日向正道的煩躁頓時更勝。
他本來就讨厭折騰,為了少麻煩已經控制了自己的行為,怎麼還是有那麼多麻煩!
正道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捂住錦織世子嘴的那隻手五指挪動,把口鼻一同捂住了。
錦織世子的掙紮逐漸轉弱,抓撓正道胳膊的雙手滑下,轉為掰扯五指,面上的表情開始扭曲,痛苦之意愈濃。
正道一動不動。
直到錦織世子嗚咽聲消失,頭昏腦脹,即将昏厥,捂住口鼻的手指終于挪開。
那隻手撿起桌面上的一顆毒丸,随手丢開,漠然道:“滾一邊去。”
粗糙毒丸滾至牆邊,錦織世子手腳并用地追過去抓住毒丸,不顧上面粘到的肮髒灰塵,迫不及待地塞入口中,嘎吱嘎吱地咀嚼着。
吃下毒丸後,世子安靜地蜷縮在牆角。
不多時,他通體赤紅,趴在地面,悉悉索索地蠕動起來。
知道的人認識這是世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髒東西。
見此一幕,後龍丸裝作自己什麼都沒看到,仰着頭數房頂的裝飾。
一朵雕花……兩朵雕花……三朵雕花……
結果數着數着,後龍丸發覺房間内靜得吓人。
他再低頭,看到正道狀若遊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試探性問道:“你不想回去?”
日向正道不說話。
後龍丸:懂了,要麼是有約定沒做到,要麼是覺得丢人不想回去。
“要不要我回去替你跟千枝說一聲?”後龍丸問道。
日向正道好像是想說什麼,但是最終隻是搖頭。
後龍丸:好的,要臉。
正道:“毒室怎麼樣?”
“挺好的,不過我揪了一些毒草和你丢在角落櫃子上的藥毒吃。”後龍丸眨眨眼:“我還想吃毒物,能烤了吃嗎?”
正道又拿起來書看,悶悶“嗯”了一聲,讓他記一下吃東西的反應,就沒在說其他。
後龍丸想轉告一些千手柱間的身體情況,看看能不能說服正道稍微拉一把千手柱間,别讓似乎越來越有用的千手少族長真挂了,可是屋内外還有外人在場……
他往旁邊一瞧,蒙眼樂手還在演奏。
後龍丸不懂樂理,但能聽出音樂轉向緊張的旋律。
他再一瞧,錦織世子正在牆邊幽幽關注着日向正道。
那個世子的姿勢非常怪異,雙腿蜷縮,弓腰收臂,兩隻手攢在脖頸間,頸椎向一側歪扭,身體淹沒在層層疊疊的公主服下,長發蓋住面容,隻露出兩隻布滿血絲的眼睛。
後龍丸往正道側後方走了兩步,順着錦織世子的目光望過去——
白淨的布料順滑,表面似乎蓋上了一層薄薄的絲綢,精妙的裁剪完美勾勒出成年體型的寬肩窄腰。尤其正道喜愛盤膝而坐,姿勢變動時,腰部用力、放松,牽動着布料繃緊、滑落,給人一種放手上去,能觸摸到布料□□溫的感覺。
後龍丸噎住,那個目光開始讓他覺得頭皮發麻。
他往正道身後挪一點、挪一點、挪一點,裝作和正道一起看書,用身體擋住了錦織世子的目光。
錦織世子未動,但幽暗的目光之火燒透他的身體,直抵目标後背。
日向正道擱下書:“坐下。”
後龍丸張張嘴,聽話挪開。算了,正道有自己的打算,他看着就好了。
日向正道拿起毛筆寫讀書的收獲,又讓他說千手一族的情報,問他千手現在什麼反應。
後龍丸有點摸不準正道到底是什麼意思,不知道該哪裡開始說。
問他的人瞥他:
“你替他們接觸千手柱間,他們沒告訴你千手的情況?”
後龍丸暗暗啧舌,決定實話實說:“千手那邊沒有回應,還在搶奪羽衣遺産。”
聞言,日向正道冷哼。
後龍丸從哼聲中聽出一絲嗤笑,以及一絲幸災樂禍。
悉悉索索……
悉悉索索……
後龍丸摳摳耳朵,繼續道:“宇智波那邊……”
正道:“沒興趣。”
“啊,噢,好的。”
後龍丸撓撓頭,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麼值得告訴正道。
就在此時,餘光中閃過一道豔色。
後龍丸還沒察覺這是什麼東西,就先聽到了“碰”的一聲悶響,錦織世子被一隻手按到矮桌上。
他雙目赤紅,脖頸與額頭青筋暴起,似乎失去了理智,卻安安靜靜任正道控制,然而貼近正道的那隻手,卻明目張膽地往正道腰部貼近。
後龍丸曲身,用兩根手指撚着手丢開。
手又貼近。
丢開。
手再貼近。
丢開。
手繼續貼近,還得寸進尺地摸了兩下。
後龍丸:(同樣額頭青筋暴起)
日向正道掃了一眼後·優質實驗素材·龍丸的反應,微微偏頭,将錦織世子的臉掰過來,居高臨下地睨着道:“還是不肯說嗎。”
回應他的是掌心的濕潤觸感。
正道眸色一沉。
他徐徐褪去沾到唾液的手套,起身時腳尖碰到了錦織世子,世子便自覺倒下,掌心朝上,祈求踩踏。
正道不動。
他等急了,動手去抓正道的腳踝,正道便踏住了他的手背。
世子臉上閃過一絲喜意。
然而下一刻,腳上的力度忽然增加,錦織世子大叫一聲,喜意化作驚慌,可這驚慌又在毒素的作用下重歸歡喜,伏在地上扭擺起來。
“看來,你沒有聽進去我的話。”
日向正道的話語中暗含怒意,眸色愈發深沉,後龍丸隻是看了一眼就立即挪開目光,盯着天花闆繼續數木雕。
樂聲越發急切,鳴音铮铮。
咔嚓。
咔嚓。
正道腳下用力,骨頭接連接連斷開,低吟和喘息扭曲,享受的表情裡混入掙紮,逐漸走形。
咔嚓。
指骨脫離。
咔嚓。
掌骨脫離。
咔嚓,咔嚓,咔嚓。
樂聲最盛。
最終,整隻手的骨頭被拆開之後,正道腳跟用力,狠狠一踏。
錦織世子痛苦低吟:“啊嗯……”
後龍丸眼角一抽,持續望屋頂。啊,這天真天啊。
就在此時,外面隐約傳來陣陣嘈雜的聲音,來人似乎聽到房内的聲音,在門外頓了一下,接着“哐”一聲沖進屋内。
那人腳步尚未站穩,便大喝出聲:“逆子!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1
樂聲似乎斷了,後龍丸被來人吼得一抖,揉揉耳朵,猶豫猶豫,改看地面:啊,這榻榻米真米啊。
錦織世子渾身僵住。
日向正道掃了眼指着世子怒罵的老頭子,坐回矮桌後,重新拿起書看了起來。
然而他這一動,立即引起錦織家主的注意。
老頭子指着正道和後龍丸那邊,視線在兩人的眼睛與族徽上轉了一圈,改口道:“把他們兩個帶出去!”
錦織世子從地上爬起來,公主裝滑落到地,脫臼的那隻手低低墜着。
“老東西,你又壞我好事……”
他偏斜着腦袋,露出布滿血絲的雙眼,惡狠狠地盯着家主:“你怎麼還不死……”
“你!你!”錦織老家主捶胸頓足:“孽障啊!真是孽障啊!”*2
他氣得臉肉哆嗦,全身發顫,一口氣沒喘過來,直挺挺向後倒下。
仆人們連忙扶住家主。
“大人!大人!”
看見家主嘴角留下的黑血,錦織世子踉跄着後退半步,意識好像被某種思緒劃開,艱難轉動起來。
“怎麼了,你不是要他死嗎。”
日向正道的聲音傳入耳中。
柿子正要細想,遍布全身的毒就淹沒了理智,驚懼化作驚喜,發出一陣陣怪異笑聲。
“好……好……死得好,死得好啊!”
他三兩步靠近人群,将衆人推開,踩在老家主的屍身上蹦跳,邊跳邊笑,邊笑邊哭,癫狂的模樣吓退了諸多下人,瑟縮在一旁小聲啜泣。
等世子笑累了、哭累了、跳累了,屍體被塌癟,終于蹒跚取來長刃。
他把刀尖沖着仆人們,含糊不清道:“你們……剛才都看到了吧……都看到了吧……”
仆人們連忙跪伏在地不敢應答,瑟瑟發抖。
而當初指引日向龍丸面見世子的那位貼身侍女,從門外踏入屋内,對矮桌後的人跪伏大拜:
“大人,仆請您垂憐,請您賜藥,仆絕對守口如瓶,今天發生的事絕不外洩!”
衆人紛紛效仿。
錦織世子看向矮桌後,見正道撐着腦袋看書,對眼前的事并無反應,便踹開侍女,砍向最近的下人。
刀刃鋒利,可是錦織世子,卻因近些時日的疲憊而軟弱無力,一刀下去,刀刃卡在骨頭裡。
仆人哀嚎大叫。
其餘仆人額頭緊緊貼着地面,一動不敢動。
世子用新刀一人一人地砍過去,卡在誰那裡就把誰踹開,換把刀繼續接着砍。
房間内哀嚎呻吟遍布。
終于,有位仆人忍無可忍,一頭撞在門框上。
額上血液汩汩,他沒能撞死在這裡,就扒着門框一遍一遍地撞,随後被一刀捅穿心髒,徹底斷了氣。
日向正道依舊抵着下颌,垂眸閱書。
他緩緩翻過一頁,忽然聽到什麼聲音,于是往旁邊掃了一眼。
後龍丸低着頭,看不清表情。
他的雙臂放在桌下,殘缺的右手裹住完好無缺的左手,手指關節發白,因用力過度而輕輕顫動着。
之前沒有關注,現在一看,日向龍丸那頭削斷的短發長長了許多,已經塌搭在耳邊,隐隐有着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模樣。
衣服的袖子比過往款式略長數寸,堪堪到達遮住指尖的地步,不過這個姿勢使得袖口團在手腕附近,倒是把那雙手完全露在外面。
日向正道收回目光,又翻一頁。
數息後,房内喧鬧不止,開始煩躁的正道放下書,書脊磕在桌面上,發出“咚”的一聲輕響。
在嘈雜中捕捉到那邊的動靜,錦織世子猛地扭頭,便見矮桌後的人翻着書頁,似是不悅地随口埋怨道:
“吵死了,出去。”
完整的人退到門外趴着,錦織世子就對在地上打滾的仆人又踹又拽又拖,口中罵罵咧咧。
房間裡的聲音更大了。
日向正道煩躁啧舌,在掌中聚集查克拉,一掌将人群帶着世子和老家主一起拍出門外。
這下子吵鬧的動靜變成了外面。
侍女絕望起身。
日向正道:“你,留下來。”
侍女連忙二拜正道。
再次擡頭的時候,一枚藥丸和兩個小陶瓶滾落到侍女的眼前,其中一瓶隻用木塞封口,另一瓶額外抹上了黃泥,用紅布草繩捆緊。
“木塞是毒,紅布解藥,你二人以後就用此毒。“
正道擡眼道:“可懂?”
侍女吞下藥丸,三拜正道:“謹遵您意。”
“讓他進來。”
“是。”侍女四拜正道,躬身倒退出房間。
沒過多長時間,世子匆忙趕回房内。
他一踏入房間,就撲到矮桌上,急不可耐地往正道身上湊去,被書卷頂着胸口推開。
日向正道的嘴角下降了兩個小像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