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手敲敲桌面。
錦織世子順着去看,發現多出一顆藥丸。
世子一把抓住藥丸,大口吞下。
兩個呼吸後,錦織世子眼中的猩紅血絲褪去,雙眸清明許多。
他的臉色變換不定,像是打翻了染缸,混雜諸多情緒,頗為驚懼、猶豫和後悔,最後定格在決斷與毅然上面。
正道緩緩翻過一頁,淡漠道:“我給你解決了心頭大患,你要如何謝我。”
世子立馬起身:“我這就去!”
然而,在跨過門的時候,錦織世子忽然感受到直覺的指引,莫名轉身回看——
那位他失去了興趣的小少爺,正平靜地坐在矮桌旁,靜靜地看着他。
小少爺氣質柔和,略帶和善,但看向他的目光卻像看一個死人……
不,不對。
不是像看一個死人,而是像定下了他的結局,設計了他的死相。
一股酥麻的感覺自尾椎升起,世子沒來由一顫。
他明明沒受到毒的影響,卻像是中了最醉人的毒,腳尖不受控制地往那邊挪去……
矮桌後的聲音傳來:“還不出發!”
錦織世子再次一顫,蓦地清醒,垂着脫臼的手,帶着侍女快速遠去。
*
包括樂手在内,錦織的人走得一幹二淨,終于沒人再打擾正道看書。
他慢悠悠地翻完一本,再一本。
後龍丸順手取來他看完的書,看起來也想閱讀,卻看着第一頁發呆許久。
房間内隻餘偶爾響起的書頁聲。
又是盞茶時間過後,日向正道從桌子底下抽出第六本書,展開書頁。
他忽然開口:“不回去?”
後龍丸慢慢回神,眨眨眼,下意識應答:
“啊……啊對,我是來叫你回去的來着。”
見正道沒有動彈的意思,他疑惑問道:“你的事應該解決了吧,不回去嗎?”
說着,後龍丸動了下腿。
雪花樣的腿麻瞬間出擊。
他“卧……法……阿米……”在嘴邊溜了一圈,一句沒說全,抱着腿躺了。
正道繼續翻頁,有點似笑非笑:
“你不回去,不怕千手柱間死在毒室裡?”
後龍丸被這句話裡的意思吓得一個激靈。
他一秒起身,又被腿麻擊倒,殘缺的手肘磕在榻榻米上。
後龍丸瞬間化作一條蛇,蹬腿、抱肘,嘶嘶吸氣。
日向正道一指點在小腿上。
他先破了後龍丸的腿麻,又扳着後龍丸的上臂看了看手肘,随後繼續翻看書籍,沒有治療的意思。
後龍丸緩了半天,爬起來小心翼翼問道:“你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
日向正道:“就是那個意思。”
後龍丸的表情也猶豫不定起來。
他實在不确定正道到底是什麼态度,于是繼續戳一下、戳一下,試探問道:
“你覺得,他應該死嗎?”
正道把他的手撥到一邊去:
“想讓他活的人是你,與我何幹?”
後龍丸再次神色變化數次,許久後才說:“你的那些卷軸,我能看嗎?”
正道不語,隻是翻書。
後龍丸多雲轉晴,沖他笑彎眼,留下一句“兄弟!我愛死你了!”和一句“我回了!你早回!”就蹦起來,跳回日向族地去了。
等日向龍丸也離開之後,房間再次恢複寂靜。
夜色漸深。
日向正道合上書本。
他曲臂抵着頭。
沒有人來點燃燭火,月色朦胧,而屋内昏暗,隻能勉強看清緊抿着的雙唇。
“真是……無聊。”
都很沒意思。
日向龍丸肉體凡胎,受毒有限,又身份敏感,不能久留。
木遁血繼遠沒有他盼望的的那般強大,不過數月就到了極限,根本不能抗住他的毒,日向還要保人。
而用外人試毒,偏偏又有無數人打擾他。
月光漸暗。
慢慢地,正道的面容徹底隐入陰影。
瞻前顧後,畏首畏尾,他有點厭煩了。
實在無趣。
……
幾日後,新毒室裡。
千手柱間去地上毒室門口取來今天的午飯,“啵”的一聲把胳膊從繃帶束縛裡抽出。
今天的午飯是納豆焖黃豆,雖然聽起來不像個樣,但是白蹭的飯怎麼都好。
他嘴裡哼着小曲,開開心心、悠閑自在地擺正筷子,雙手合十,低喃一聲“我開動了”,抄起一大口豆混豆吞下。
嗯,天地自然的味道。
身後的大門轟隆一聲打開。
後龍丸蹦進房間,雙手高舉,大喊道:“锵锵!我回來了!”
兩人面面相觑。
千手柱間默默把胳膊“呲溜”了回去。
後龍丸:“……”
他關上門,表情怪異:“你……你都能自己解開了,居然沒跑。”
千手柱間表情嚴肅,認真對後龍丸說:“如果沒認識你,我會跑。”
他又微笑望着他:“我如果跑了,豈不是害了你。”
後龍丸腦内忽然有個天使小人冒出來感慨:該死,他好會。
惡魔小人接着跳出來:他自帶天賦,這下領導人的位置有人坐了,抓緊他!
後龍丸搖搖腦袋:
“何必呢,我身上有正道想要的東西,他再如何,也不會殺了我的。”
千手柱間笑容消失。
他盯着後龍丸:“難道對你來說,隻要不死,就都能接受嗎。”
笑容不會消失,隻會轉移,後龍丸微笑道:“或許吧。”
他走入深處,從書架上取下幾個正道的筆記卷軸。
千手柱間繼續啃飯:“他竟然讓你看了?”
“對。”
後龍丸在懷裡堆了高高三層卷軸:
“正道其實蠻好說話的,他不是很在乎身外之物。”
柱間:?誰?哪個正道?誰好說話???
“他還允許我吃毒蟲,要求是記錄效果,但就算他不說,我怎麼也得寫一寫。”
後龍丸把卷軸捆到一起:“況且我學一些醫毒,既能給你治病,又能提高在正道那裡的價值。這其實是雙赢。”
治柱間為未來,刷價值為現在,他赢兩次。
“嗯……有道理。”千手柱間點頭:“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後龍丸摸着下巴琢磨:“我出發之前他剛辦完事,應該三天回不來。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柱間說:“你走之後,我一直在想,可我想不明白。”
“想什麼?”
“如何繞過那位大人。拿到那塊地方。”千手柱間把筷子搭在碗邊,沉重許多:“就算能打通渠道,在那位大人不知道的情況下拿到手,可是政局變化太快,早晚瞞不住,一旦有人把我們賣了就完了。”
後龍丸放下卷軸,坐到他身邊:“為什麼要繞過去?”
柱間一愣:“不繞怎麼辦?”
後龍丸正要回答,千手柱間忽然警鈴大作,猛地擡手捂住了他的嘴。
柱間忙道:“我們換個話題,換個話題!”
後龍丸扒掉手:“好吧,我們上次提到人心隔肚皮……”
千手柱間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衰敗下來。
後龍丸:“……或者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
“你說的這個,我也考慮了,可是我同樣想不到解決辦法。
斑說的沒錯,我們無法窺探到對方的内心,就像是你覺得正道好說話,而我不這麼認為。”
“扉間說的也沒錯。可以與他人簽訂停戰協議,抑制自身的欲望,指定詳細的規劃,從而盡量地去避免争端……”
千手柱間放下筷子,後仰躺下,望着地下毒室灰灰的天花闆:“可是斑離開,我從最開始就失敗了,如果人與人不能推心置腹,還有誰能和我在一起呢。”
後龍丸躺在床的另一邊,說的話仍不變:“我的想法是,為什麼要推心置腹?”
柱間扭頭看他:“什麼意思,不推心置腹應該怎麼在一起行動?”
人性複雜又簡單,千手柱間的疑惑對于他來說可以劃為一句話:誰是敵人,誰是朋友。
後龍丸其實不是很了解這些,但是他知道,沒人可以拒絕安全穩定和衣暖食飽,根本利益會讓該聚在一起的人聚到一起。
“如果是我,我不需要人們推心置腹。推心置腹是安全之後才有資格做的事,安全之前能讓人們連接在一起的隻有更大更多的利益,能維護和平的隻有更長更遠的計劃。”
他問千手柱間:“你想想,如果千手不需要損害宇智波的利益,就能創造更多财富,還能有餘力扶持他族,能與宇智波互惠互利,那宇智波是反對你的人多,還是支持你的人多?”
千手柱間想象了一下這樣子的場面,搖頭:
“這不是一回事,宇智波和我們有血仇,他們不會放下仇恨。”
後龍丸:“怎麼不一樣,你們的都是火之國的人,都效忠于大名,打來打去不過窩裡鬥。如果大名讓千手和宇智波通婚,你們會違抗大名的命令嗎?”
柱間無言沉默,後回道:“不會違抗。但是大名不會下這種命令,千手和宇智波通婚會威脅到他們。”
後龍丸哈哈一笑:“他當然會,但不是現在。”
柱間:“你怎麼這麼肯定。”
後龍丸:“因為這是和平的必經之路。”
柱間:?
我們要的東西和大名有什麼關系。
千手柱間沒搞懂這之間的聯系,但是腦内的靈感又開始瘋狂提醒他危險。
回憶兩人一直以來的對話,他忽然想到一個恐怖的發展,面色大變,連忙壓低聲音:“你要對大名下手……你要成為大名?!”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大名是神的代表,普通人怎麼可能成為大名。
後龍丸哭笑不得搖頭:“誰說我要成為大名了。”
千手柱間繼續沉默。
後龍丸沒有再說,隻是等着他思索。
許久之後,柱間問他:“你打算怎麼做,我能做什麼。”
後龍丸:“你得好好活着,順便别讓千手針對日向就行。無論我們做什麼,在你長大之前,最起碼五六年之内,是看不到希望的。”
提到活着,他猛地坐起:“對了!你身體怎麼樣了,怎麼沒聽你咳嗽?”
千手柱間對他比了個wink,略帶挑逗地說:“你猜猜?”
後龍丸面無表情躺下。
千手柱間對他展現自己的手:“你看?”
後龍丸盯着看了會兒。
這隻手比他見過的任何的手都要粗糙和滄桑,是和正道完全不一樣的手,簡直處在兩個極端。
後龍丸沒看懂:“什麼意思?”
話音剛落,那雙手立即被一層淡色的查克拉包裹。
千手柱間隔空按在自己的胸膛上,沖他笑道:
“這是我這幾天研究出來的忍術,我稱為醫療忍術。現在能夠抗更久了!”
後龍丸再次坐起,驚喜且難以置信地在手和人之間來回看,大力拍着千手柱間的肩膀:
“厲害啊!這都能行!你這幾個月發明兩個忍術了都!天才啊!”
柱間得意哼哼。
結果下一刻,千手柱間忽然咳嗽。
再次擡頭的時候,他的嘴角流出一絲紅血,乖乖躺下了。
後龍丸:……
後龍丸無語:“我剛誇完你。”
柱間:qaq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