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國七皇子,延安帝與順和貴妃之子。因其母得寵,皇帝愛屋及烏,将這位皇子縱成了皇家版的纨绔,以至于被追殺長久不回宮之時都被人默認為七皇子定是又去哪裡瘋魔了。
流亡的三個月裡,他用了亂葬崗中的死人。直至從延都傳來七皇子薨逝的消息才确認自己安全。
這兩日忙後無事,傅之廷坐在屋檐下和霍西茉說他到這裡來的經曆。
何之柔覺得戲劇,兩個世界的傅之廷,一個矜貴寡言,一個極品纨绔。
“走吧。”
今日他們決定去周圍打聽附近有沒有什麼寺廟或者道士算卦的地方。
何之柔走在前頭,出門卻見東側的布告欄前擠滿了人。
用官話和閩語分别寫的告示内容,讓周圍的村民哭喪着臉:又來了。
說來也奇怪,羅縣并不大,地方官員并不多,一月繳的貨貪也貪夠了,可這是這個月來第二次被強制要求上繳額外的山貨。
還沒看到布告欄上的内容的時候何之柔的臉已經有些挎了。她蔫蔫回屋拿來兩個竹筐,一個遞給傅之廷。
男人撇眉。
“幹什麼?”
何之柔往他懷裡一塞,“幹活啊,你要不是多做些事與住屋相抵嗎?”
傅之廷哦了一聲,背筐還是拿在手裡。
“一會兒進山,挎上方便一點。”
何之柔以過來人的經驗勸告。
男人無動于衷。
……
嶺南濕熱,深山幽谷裡瘴氣彌漫,主要多發在午時到傍晚。
傅之廷還是挎上了那個筐子,身後的背筐已經差不多滿了,隻不過全是霍西茉的功勞。因看不慣她背上這沉甸甸的大筐,索性她找到什麼他就去收,到了最後幹脆将東西全倒進自己筐裡。
“我背得起,搞不好你傷口要時候再裂了。”
“你麻利,也認識那些東西,我背,你找,我跟着去收,這樣快點。”
他不退讓,何之柔隻當他覺得自己力氣大,非要逞能,且這樣幹活确實快些,就由着他去。
“快到午時了,再往裡走瘴氣重,先歇一會兒。”
何之柔拿出一塊幹餅遞給男人。
不慎粘上泥土的食物,被餓極的人餓狼似地塞進嘴巴,讓人頓時覺得有些好笑。
“你笑什麼?”
“沒什麼。”
他現在這副模樣,像一個幼稚的憨小孩,褪去了之前見慣了的冷冰冰模樣,簡直就是地獄級的轉變。
後知後覺女子發笑的原因,傅之廷眸中眯起一抹危色。
何之柔突然感覺脖頸處滲着幾絲涼意,扭頭。
“那個,我不是……”
“你不是什……”
話說到一半,男人喉嚨好像突然被什麼卡住了一般,發不出聲音來,臉色漸漸變得慘白……
還沒反應過來,傅之廷便倒了下去,腰側的傷口竟又開始滲血。
不是,大哥,你怎麼又暈了!
她急忙喊來附近的同時上山的人一起把人擡下去。
村中大夫不多,唯有兩人,說傅之廷誤食了茱萸子與身體裡的餘毒相沖,卻沒有一人願意拿出藥方給人治病——除非付得起一枚白銀。
何之柔有些崩潰。官欺民詐,這裡是嶺南,沒有開發的嶺南,流放之人,湊一百個銅闆都是極難的事情。
白銀?擺明了就是不想治。
“媛子兒,你若付不起,将這人帶走吧。”
村中的大夫已經不耐煩地催促了。
何之柔的喉嚨有些發堵。
“我将今日收的山貨全都給你,可否再……”
這時,門邊傳來婦人哭泣的聲音。村醫循聲指着門口求着收商人收貨的妻子,突然變得目眦欲裂。
“看到了嗎媛子兒,官家大老爺已經把我們逼得吃不起飯了,現在連我家波婆采的珠貝都賣不出去了!”
“你給了山貨又如何,山已經快要被采秃了,官家大老爺隻要山貨,你給的這些我們還是要交了去,還不如錢币來得劃算,還能和其他奸商換一些難吃的糙糧!”
村醫罵得喘不上氣,停下來又用手指環了一圈他的藥鋪子。
“你看看我的藥鋪子,藥草都要拿去和那些奸商換吃的換光了!”
“勉強還能給這個人湊的藥方子,可誰知道我給他湊了之後再沒藥換飯吃了怎麼辦!”
村醫對着何之柔發了滿腔怒火,又笑得苦哈哈,黝黑皲裂的臉上抹出了一把淚。同時門口突然傳來重物擦地的聲音——是苦苦哀求不果的婦人被踹在了地上,
村醫忙跑去扶。
何之柔看向躺着床上的男人,臉色比剛才還要白,連胸膛的起伏都顯示着他的氣絲若有若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