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柔恹恹地鎖上了賬房的門,眸光中裝着失望,将賬本氣餒地在掌中擺弄着。她并不想就這麼放棄,因為這糊塗賬不在出現苗頭的時候立刻算清,一定會積弊。
“等等。”
傅之廷從她掌中抽走賬本,将本子翻過來直接看最後一頁的皮封,在皮封的右下角有一個小小的印痕,看起來倒想是指印,不像是什麼水印痕,不是暈開的形狀,像是燒開的痕迹,但紙又沒有破,摸起來還和周圍的紙張的質感一模一樣,古怪得很。
何之柔經提醒,将那個印子湊近聞了聞,有一股淡淡的燒焦的味道。
察覺有些不對,她又攤開賬本上那些錯賬的地方仔細聞了聞,果不其然,同樣有一個淡淡的燒焦味,不仔細湊近了聞上好一會兒根本聞不出來。隻有那皮封印子的地方味道還算濃。
“難道當時做賬之後,還有人碰過這個賬本?”
“你是在哪兒做的賬?”
“賬房。”
“賬房的鑰匙隻有你有?”
“嗯,一直都是我管着,也沒有借給别人過。”更不用說還會有人出入賬房了。
“再進去看看。”
若是有人在在總賬本上做手腳,那就不止會在總賬上做手腳,不然他們在算核對分賬的時候就會發現不對。
總賬動了,分賬一定也動了。
何之柔重新打開賬房的門,将手中那本總賬的分賬房都重新攤開來。
兩人重新核對一番,果然在這些大大小小的分賬上都聞到來了若有似無的燒焦味。
無疑,這賬本就是被人動了手腳。
“沒有鑰匙卻可以出入賬房,用藥水抹掉并補上一樣的字……。”
“在你身邊,能有能力幹出這些事情的人,倒是不多。”
傅之廷緩緩道。
那第一位,是符酒樓,其次便是李茹母女。
符酒樓的财力物力不必說,李茹母女是有真才實學的人,之前何之柔帶着她那嫡姐做生意,也賺了不少,那筆還算可觀的銀子,用來做些什麼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還有鄒青。”
“不可能是她……”出于情感,何之柔承認她并不想懷疑鄒青,但是傅之廷的判斷并不是錯的,所以她下意識的回應有些中氣不足。
男人知道她的心思,沒有反駁,“但願。”
“當務之急,就是知道到底是誰。”
*
事情仿佛露出一點苗頭,就會發現一切蹤迹就晃在眼前。
李茹母女住的地方是整個何家小院最大的屋子,屋後有一處被紫槐圍起來的空地,何之柔和傅之廷這幾日來都忙着自己的事情,直接忽略了那處紫槐空地偶爾飄出來的絲絲白煙的不尋常。
她們母女倆的竈台同樣是開在紫槐空地那邊,從前按時按點也會冒出開竈的炊煙,所以在何之柔兩人沒有發現端倪之前并不覺得那些白煙有什麼異常。
今日,何之柔便在飄過來的白煙之中聞到了若有似無的草藥味,但卻不是在賬本上聞到的那一種。
她偷摸溜達到樹下,躲在一棵最大的紫槐後面,瞧見了李茹在大鐵鍋旁指使自己的心腹翻炒鍋中的什麼,在離鐵鍋不到五步遠的地方還在燒着一些草木,飄出來竟是食物煮熟的香氣。
而她在外側庭院看到的那些白煙,則是從鐵鍋中冒出來的,絲絲縷縷,要散不散,形成怪異的形狀。
“杵在這裡做什麼?”李茹對何之柔道:“還不趕快去看看有沒有人過來。”
長姐何之盈被自己的母親喝聲,猶猶豫豫地轉身要去院子裡,何之柔趕緊往後靠了靠将自己完全藏起來。
等到何之盈走到院子裡,何之柔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硬是在那棵紫槐下面站了許久。
看着主仆兩人将鍋内的藥草煮到爛掉後濾出來,又見李茹将一小粒丸子放進鍋中,而後又再濾了一遍,又再反複這套動作至少有七八次,而後鍋中倒出來的水竟然隻有小小一個竹瓶。
“去把小姐叫回來。”
嫡母的下人不稍一會兒就将何之盈叫了回來。
何之柔閃到另外一棵紫槐下面以防兩人回來的時候看到她。
這個時候院子嫡母小院裡燒着的另一堆草木也已經燃燒殆盡,再也聞不到一絲食物的香味和那鐵鍋中的草藥味。
何之柔一直在樹下待到三人進了屋,才從樹下貓出來,正要輕輕腳地回到自己的院子,身後卻傳來一道人聲——
“去哪兒?”
何之柔瞬間像隻全身的毛都被驚得豎起的貓,吓得半死。
驚懼地回過頭來一看竟然是傅之廷。
說實話,要不是确認自己打不過他,她現在真的很想一圈砸在他臉上,這樣他的臉和他那吓人的行徑就對等了。
省得以後要是他犯了什麼事情,别人看到他這張臉可能都會選擇放過他。
男人看出了何之柔的怒氣,小小一隻,像是炸了毛的貓。
“想打我?”
“你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