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體來說，今晚的用餐還是很愉快的。

這一切都要歸功于塔巴蒂過于優秀的情商；要不是有他在我和冴之間不斷地引導話題，按冴那愛把天聊死的特質，饒是青梅竹馬的我也接受無能。

其次，這家餐廳的确實力過硬。

雖然點單的時候困難重重，但是它家的料理真的非常好吃。

沒有去過西班牙的我無法公正地評判這頓飯到底正不正宗，不過有冴和塔巴蒂這兩位見過真材實料的人在場，我很欣然地接受了人生的第一頓西班牙料理。

用餐結束後，外邊的雨已經停了。

空氣裡彌漫着濕濕的水汽，天色也在大雨的洗禮下落下帷幕。雨後的夜空繁星點點，夜晚的東京又是另外一番色彩。

“目的地？”

冴拉開車後座門，示意我進去。

我順從地坐了上去，将地址給駕駛位的塔巴蒂。

沒想到冴也跟着坐了進來，我愣愣地望着他擠到我身邊，遲疑了會後還是往裡頭挪了挪。

車是塔巴蒂先生的。

小時候跟着冴一起，我和凜經常蹭塔巴蒂的車到處玩。

當時就覺得，有個經紀人照顧可真是便利。

過了這麼多年，我依然是這麼想的。

以前冴是老大，副駕駛一直都是屬于他的位置。

我和凜坐後排。通常目的地都是某個俱樂部，或者球場。冴那時年紀不大，要踢的比賽倒不少。

後來凜也開始踢球了，後排逐漸又增加了兄弟二人的運動裝備。

我和凜坐在大包小包之間，現在想想一定很滑稽。

冴是從來不屑于和我們擠在後排的。

車輛駛過紅綠燈，街邊的店鋪亮起點點虛幻浮華的燈火，終究比白日的城市多了幾分飄渺的感覺。與之相比，鐮倉的夜晚就甯靜許多。

目光從車窗外收回，我回頭悄悄斜睨旁邊的冴。

他也正托腮看着窗外，眉間輕蹙，似乎有什麼煩心事困擾他一樣。

今天見到他就是一臉的苦悶神色，直覺他是遇上什麼事。可餐桌上冴什麼也沒說，上了車後也同樣沒有解釋的意思。

想到之前被嫌棄多管閑事，我收起詢問的心情，又将目光轉向窗外。

我們就這麼一言不發地坐在後座，壞蛋也在包裡沒有動靜，車裡的空氣凝滞的讓人感到窒息。

直到駕車的塔巴蒂打破這份不和諧的僵局。

“……這麼說來，這些年都是花立小姐在照顧小凜嗎？”

老練的經紀人接着飯桌上聊到的家常，常年跟在少年身邊的他很清楚怎麼調動冴的情緒。

聽見我們聊起弟弟，冴的身體微微一動。

“也不算是照顧啦，隻是偶爾會幫忙照看一下，糸師夫婦都很忙嘛。”

我回答他。

忽然想起這或許是個緩和兄弟關系的不錯話題，又接着提起前不久的收到信的事。

不知道凜有沒有告訴冴呢？

“小凜最近去參加了一個足球集訓呢，好像是挑選了全國最優秀的高中生，就選了300個人呢。”

“唉，小凜這麼厲害嗎？”

“嗯，很厲害。作為高一就能被選拔特訓，真的很了不起。”

“叫什麼。”

冴加入對話。

……啊，原來沒說嗎？

剛剛起還冷着個臉扮酷的少年終于開口了。暗歎他們倆居然真的冷戰了這麼久，我輕咳一聲。

“叫藍色監獄，主辦方裡還有國家足協的參與哦。”

雖然當時在收到信的時候還懷疑過真實性，但在冴面前，我不自覺地将又添油加醋地誇大了幾分，努力想把有些緊繃的氣氛松弛下來。

提起「藍色監獄」的名字時，塔巴蒂從前排投來頗有深意的目光。然而我并沒有在意，一心隻想着多在冴面前再多說些關于凜的事。

“聽說整個學校隻有小凜被選中了，小凜很了不起哦。”

“哼。”冴冷笑了一下。

我：“這可是國家級别的訓練。”

冴：“這個國家的足球有什麼值得誇贊的地方嗎？”

我：“……”

塔巴蒂：“……小冴。”

塔巴蒂及時止住少年馬上要脫口而出的犀利評價。他大概是知道這倆兄弟二人争執的事的，一臉抱歉地看了我一眼。

電視上采訪的一幕貨真價實地擺在眼前，我突然理解了做冴經紀人的辛苦。

冴被打斷也很不高興，又補了一句。

“你們就是太嬌慣那個蠢貨了，這點程度有什麼值得自滿的。”

我和塔巴蒂對視了眼，紛紛緘口。

畢竟我又不是專業的足球選手，在談論職業的方面可以說是完全插不上嘴。從冴的角度來看，我也隻是外行人說外行話罷了。

車子正巧駛到路口，又是一個漫長的紅燈。

座駕内再次陷入窒息般的沉寂。

我局促地坐在位子上，想說些什麼來緩解尴尬，可是又覺得無話可說。

須臾之間，球場上小光的聲音在腦海裡響起。

「星滿簡直就是足球天才！」

女孩滿懷期待的眼眸像是太陽一樣耀眼。

被形象改造時，我視線模糊，但有那麼一瞬間，我仿佛可以看見冴眼中的光景。

雖然不是自己的力量，但是來自那份站在頂峰的暢快感現在都無法從腦海裡剝除。

被遺忘的好勝心忽然間被一束光喚醒，恍惚間對于冴的那份高傲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失落的情緒慢慢被消化，我重新擡起頭。

小凜也好，小光也好，不懂這個國家的足球的我也好，如果現在什麼都不做，将來就不會發生任何變化。

想要改變的話，必須先踏出第一步。

“那個……小冴，我想問你件事。”

我清清嗓子。

習慣了當話題終結者的冴沒料到我還會契而不舍地聊下去，呼吸微妙地頓了頓。

不等他回答，我繼續道。

“要怎麼樣才能踢進w杯。”

這麼說着，我腦海裡默默細數着小光的特質；技巧，經驗，努力……在天才的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可我還是想聽聽他的答案。

“這個國家？”

冴眯起眼，對我的提問不置可否。

“是的。”我忍不住又問了一遍：“按你的想法，這個國家如果要想踢進w杯，需要些什麼呢。”

如果讓身為天才的冴來選擇一條适合小光的路，或許會比我更能幫助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