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才算溫柔?
冴不知道。
反正從來就沒有人說過他溫柔,他最喜歡的弟弟除外。
因為他是凜的哥哥嘛。
可如果……
這世上再多一個人說他溫柔,會怎麼樣。
忽然間,冴萌發了一個想法。
足球滾到海邊,又被層層疊疊的海浪拍回。海鳥不斷盤旋在空中,發出聲聲啼鳴。
冴撿起被沖會沙岸的球,拍掉上面沾上的泥沙。
被海水浸透濕潤又冰涼沙礫很快又沾到了手上,他搓了搓手心,摩擦的溫度讓沙子稍微脫落了些。
撿完球走回來時,弟弟和女孩還在争論不下。
“啊,那也就是說小凜自己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對吧。”
她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我沒有說謊,書上就是這麼寫的。”
弟弟的凜漲紅了臉,嘴巴微張卻拿不出什麼依據。
這是理所當然的啊,編造的故事哪來的證據呢。
旁邊的女孩眼裡的光芒逐漸暗淡,化為平常的那個眼神。
冴不禁皺起眉。
“星滿(ほしみ)的媽媽當然會變成星星(ほし)。”
破天荒的,他開口道。
明明知道那隻是大人為了安慰所編出的謊言,但他卻還是不由自主地認同了這番話。
是害怕她再哭鼻子?是畏懼父母的責罵?
不……
他可是哥哥。
是保護弟弟的哥哥。所以順帶再稍微保護一下沒有了媽媽,弱小有可憐的星滿,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的小事。
“真的嗎?”
女孩擡起頭,怯生生地問道。
“真的。”,不知道為什麼鼻尖有些發癢,他擡手揉了揉,卻不小心沾上一鼻頭沙子。
“哥哥說真的就絕對是真的!”
“……”
弟弟的捧場讓他覺得更有底氣了,他故作鎮定地挺直腰背,餘光悄悄瞥向女孩。
“嗯!”
女孩用力點了點頭,眼裡再次浮現出亮晶晶的光點,嘴角也漸漸揚了起來。
“謝謝你,小冴。”
那雙黃色的眼眸裡倒映着自己的臉,沙子沾在臉上的他談不上多完美,可卻讓人有一種她眼裡隻有自己的感覺。
明明隻是普通的喊着自己的名字,為什麼心情會變得奇怪……
撲通撲通的,令人費解的躁動。
對于女孩的感謝,他假裝冷淡地應了聲:“哦。”
隻是說了她媽媽會變成星星而已,就用那種亮晶晶的目光看自己……
他扭過頭,強行将自己的注意力從女孩的臉上脫離到海面,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的心髒恢複以往的冷靜。
海浪拍打着岸邊,撲通撲通,似乎要和他的心跳融為一體。
為什麼要說謊,又為什麼心跳不止……這種事情,他想不通,也懶得管。
他隻是順從自己的本能,想再多看看那張臉上的笑臉,讓那雙眼睛再一次隻能夠映照着自己罷了。
畢竟,那樣的感覺還不賴。
──
與其做她的哥哥,他更甯願成為她的光。
眼裡唯一的光。
──
雖然隻是赢了一分,隊伍的情緒瞬間比剛才高漲了許多。
“超棒的!小星滿!剛剛那一球簡直解圍了!”
“花立前輩!你好厲害,剛剛那種情況我們都不敢去搶的!多虧了前輩啊嗚嗚嗚!”
“古橋前輩和吉祥物君也是!剛剛的射門簡直太帥了!”
來自女孩們的歡呼雀躍打破了沉寂的氛圍。
冴遠遠地望去,星滿已經再次被圍在人群裡。叽叽喳喳的女生就是喜歡聚集在一起,僅僅是看着,冴就失去走上前的興趣了。
被士道龍聖挑釁激起的鬥志早在上半場的時候就消失殆盡,周圍都是菜鳥,士道龍聖也不過如此,說實話,這比賽簡直無聊得爆炸。
可,為什麼他還要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浪費時間呢……
“那個,糸師,抱歉,我沒有攔住她們。”
早川優氣喘籲籲地跑過來,朝着他低聲道。
對方喊他的姓氏,似乎是認識的人?但他完全沒印象,也懶得有搭理。
在沒人察覺的頭套下,冴的目光還是緊緊黏在人群中間紮着馬尾的女孩身上。
那個曾經因為無法和自己踢球就哭泣的小姑娘,總是跟在他們兄弟兩後面的小尾巴,被他視為失去母親可憐雛鳥的女孩……此時卻成為了球隊的中心。
她的到來,讓那支完全構不成威脅的隊伍活躍了起來。
這簡直匪夷所思。
那張嘴一動一動的,又在和隊友商量什麼小把戲?
“喂,你們認識多久了?”
他對人際關系向來不感冒,可這次,他卻對星滿身上的變化感到好奇。
“啊?你說星滿嗎?我們是這學期才認識的。”
“那邊那個短發的女的呢?”
早川優忽視少年一點也不客氣的喊法,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小光正親昵地摟着星滿的腰,和平時一樣做着進球後的撒嬌行為,跟個小狗似的。
應該是在說她吧。
“……她們認識得更早,開學的時候那兩個人就很熟的樣子。”
她遲疑地回答道。
堂堂糸師冴選手問這個做什麼?即便是青梅竹馬也管的太寬了吧。
冴眯了眯眼睛,雙眸微微一沉。
人群中的女孩笑容如畫般綻放,輕柔又富有生命力,可是為什麼,看着這樣的笑臉,他卻覺得莫名的刺眼。
被衆人簇擁的少女渾然不覺他此時心中所想,腦後紮起的馬尾一晃一晃的,而那雙記憶裡總是注視着自己的眼眸,從剛才起就一直不願在他身上停留。
長大後的那雙眼睛依舊亮晶晶的,可是裡面的東西卻變了。
那是除了自己以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