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冴?”
“小冴?”
“小冴?”
在塔巴蒂喊到第三聲,糸師冴才從面前的牛奶燕麥粥裡擡起眼來。
“小冴,你臉色好難看啊,沒事吧。”
塔巴蒂擔憂地問道。
冴冷哼一聲,他能有什麼事,接着低頭快速舀起湯匙塞進嘴裡。
“小冴真努力啊,你的父母和弟弟一定以你為傲的。”
男人作為他的經紀人确實細心負責,經常會把這邊的情況報告給他的父母,也會替他安排很多生活上的事宜,不過這回,他卻沒有向身邊唯一親近的成年人開口的想法。
塔巴蒂按照慣例又詢問些别的事項,冴冷淡地點頭,一一應答,直到男人離開。
今天訓練他是最後一個出來的,寬大的餐廳裡此時此刻隻剩他一人。
冴低頭看着碗裡吃到一半的餐食,盡管一旁放着爸媽寄來的昆布零食,也已然沒了胃口。
來這裡也有段時間了,然而成績卻遠沒有達到他的預期。
最初的頭幾天,他隻當是自己還沒有适應新環境,暗歎不愧是世界第一的俱樂部,比起故鄉溫吞的訓練,新地方的強度的确是上了檔次。
可目前看來,比起實力……這裡還有其他礙事的因素。
作為亞洲人的他,無法得到球隊的信賴。
那天,那個男孩的話語像是魔咒般再次從他的耳畔回蕩。
……
青訓營的訓練依舊是頂着烈日,汗水浸濕了前額的碎發,冴剛想揪起衣領擦汗,卻被教練叫住了名字。
“你到後面去,射門交給布萊恩吧,他的塊頭比你大多了,你的對抗實在是爛得讓人看不下去。”
教練的西語在翻譯老師的轉述下變得柔和,日語骨子裡的謙卑恭敬讓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出身這麼礙眼。
“回答呢?”
“……”
冴别過臉,不想讓對方發現自己眼裡的怒意。大概過了五六秒,才從嘴裡擠出:“……是。”
布萊恩?
那個徒有個頭的傻小子?
不知道那混賬是吃什麼長大的,身體像是堵牆一樣結實笨拙,射門的力度倒是很有猛勁……即使這樣,他也有信心用技術繞過這座炮台。
放從前,他完全不會把這種人放在眼裡,然而如今身為天才的他卻被頂替……
冴咬緊後槽牙。
如果說歧視……那他還有的恨的,可是如今糟糕的局面讓他不得不認清現實。
同樣的訓練,那群家夥的體力卻遠比他想象中的恐怖,身體素質的差距讓堂堂天才的他頭一次産生了挫敗感。
亞洲人……
這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究竟到了什麼地方。
這裡已經不是故鄉的那個小小俱樂部,也不是地圖上的那小塊故土,這裡是培養世界第一足球的地方。
一不留神,就會淪為他人陪襯的……
地獄。
哼。
冴冷笑一聲。
還真是來對了地方。
……
時間轉眼又過了幾個月。
糸師冴以優異的成績成功進軍一隊。日本媒體蜂擁而至,少年逐漸成長的面容時隔多日再次登上家家戶戶的銀幕。
日本的瑰寶,足壇的希望……此類标題不斷地占據體育新聞首榜。
那年,鐮倉的俱樂部湧入了不少慕名而來的新血液,凜還在為哥哥的離開感到不自在,星滿仍然按部就班地過着平凡的校園生活……
平凡當手機裡熟悉的照片,他們不約而同地露出笑容。
糸師冴,是他們周遭的孩子中,走得最遠的那個。
與此同時的大洋另一端……
從媒體的圍追堵截中逃離,冴獨自坐在公路邊的礁石上。白色精靈般的海鷗在頭頂盤旋,湛藍天空的盡頭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冴将手機劃至關機。黑色的手機屏幕隔斷了另一頭的喧嚣,媒體的大肆宣傳讓他感到有些疲憊。
什麼日本第一,什麼天才。
隻有他自己知道,這其中究竟花費了多少工夫,而這……
還遠遠不夠。
“聽說俱樂部下面有個挺不錯的亞洲小子?就是你吧?”
一道流利的西語打斷冴發呆的閑情逸緻,冴擡眼,陽光下白得發光的外國面孔出現身後的公路上,居高臨下綠色眼睛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這人冴并不陌生。倒不如說在西班牙訓練,連當地的國腳都認不出的才是蠢貨。
萊昂納多·盧納。
冴心裡默默念着眼前男人的名字。
“冴,糸師?”
“什麼事?”
他爬起身,冷着臉盯着眼前這個來意不明的世界球星。
“别那麼嚴肅嘛,我隻是恰巧路過。”
男人笑臉相迎:“剛好我要去一趟俱樂部,一起?”
萊昂納多大拇指指了指身後的紅色超跑,冴挑起眉,眼前的男人和開屏的孔雀簡直沒什麼區别。
都一樣的庸俗。
……
不一會兒,一輛紅色的敞篷跑車出現在公路上。
而車前座坐着的是當紅球星,以及……擁有亞洲面孔的少年。
“怎麼樣?這車還不錯吧。”
“……”
冴手肘倚着車窗,不做回答。
此時他莫名想念故鄉,雖然冬天寒冷刺骨,但起碼不會像現在被急馳而來的海風将頭發吹得一塌糊塗。
若不是經紀人臨時有事将他委托給了這人,他可沒興趣坐在别人的副駕駛上吹海風。
冴按住被吹起的劉海,目光盯着後視鏡逐漸變成死魚狀。
等他年齡到就考駕照。
“一隊的視頻我都看了,很不錯嘛,冴。”
外國人素來健談,即使冴沒有開口,身旁的男人仍能自言自語。
“這樣下去,到時候回去也一定有國家隊會來邀請你的吧哈哈。”
“回去?”
男人語速很快,但冴的耳朵還是抓住了話裡的瑕疵。
“什麼回去?”
“唉?冴不回去嗎?”。
盧納作震驚狀,瞪大眼睛仿佛自己是不經意提起的一樣,但冴還是感覺到男人眼底的精光:“啊,當然是回自己的國家啊。”
“你不會想一直留在西班牙踢球吧。”
“我的目标是世界第一的先鋒。”
冴冷聲打斷男人暗藏鋒芒的話。
“哼~這樣啊。”
握着方向盤的手指在皮革上輕輕點了幾下,男人歎氣道:“不過真是可惜,按你現在的程度,要成為世界第一可是還差很遠呢。”
“這是來自國腳的勸告,還是大人的傲慢?”
類似的話幾乎從小聽到大,日本的打壓教育并沒有讓冴産生膽怯,反正最後他都可以證明,他們是錯的。
“勸告?”
誰料,駕駛位的男人失笑道:“我可沒工夫和你開玩笑,隻是看在你算是我的後輩,告訴你一些事實罷了。”
“你和你的足球,都溫吞的不像話。說實話,你真能想象自己以現在的姿态舉起冠軍的獎杯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