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活兒都被莊介大包大攬了,扶黎樂得輕松,坐在一旁吃杏幹兒。
倒是信乃還有點蠢蠢欲動,總想着上去幫一把,搞得莊介很是不解,總懷疑信乃是不是轉性了,以前他可是能逃就逃,哪裡願意主動幹活。
扶黎在一旁看得清楚,他就是“賤得慌”,以前讓他幹他就是不幹,現在身體沒恢複不能幹活他又開始找存在感,簡直天生反骨。
莊介稍稍困惑了一下,還是分了信乃幾個無關緊要的小活計,給他哄得開開心。
扶黎才不去湊熱鬧,今天本來就隻是過來看看,沒想到一趟下來竟然又給自己攬了個活兒,這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出師不利。
“唉……”他重重歎了口氣,邊伸手去摸杏幹兒。
一隻小手忽然伸過來碰到了扶黎胳膊,軟軟涼涼的像一顆果凍。
扶黎微微一愣低下頭去,便見一個小女孩兒正仰頭看他,大大的眼睛本是這張臉的加分項,可面前這雙卻是灰蒙蒙,像兩顆灰色不透明玻璃珠,大而無神。
她呆呆望着扶黎卻不說話,像個沒上弦的人偶隻是一直仰着頭一動不動,大概是沒想到這裡還有個人,冷不丁碰到,一時受驚忘了動彈,是個膽小的小姑娘。
扶黎很快就将面前的女孩和信乃曾經告訴過他的幾個孩子對上了号,因為特征太過明顯了,甚至沒有猜的必要。
扶黎擡手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溫柔問道:“你是佳穗嗎?”
佳穗沒有躲開,她好像天生鈍感,就算被陌生人摸了頭也隻是順從地站在那裡,她的眼睛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調整角度,雖然不能看見但卻神奇地找準了位置,如果不是瞳孔焦距沒有對準她看起來就像個正常人。
小姑娘表情懵懂,細聲細氣:“我是佳穗,你是誰?信乃老師帶過來的朋友嗎?”
“是啊。”扶黎簡直拿出了自己十二分耐心,怕吓到這個小小的孩子,連聲音都不敢大一些:“剛剛沒看見你,是待在屋子裡沒出來嗎?”
佳穗點點頭:“外面太冷了,我不能像其他人一樣到處跑跑跳跳暖和身子,所以天冷的時候都會待在屋子裡不出來,這樣既不會給别人添麻煩,也不會受寒生病。”
扶黎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雖然幹淨卻并不厚實,大概是富裕人家捐過來的舊物,原本很厚實穿時間久了就開始變薄,隻能多疊幾層勉強增加些禦寒度。
扶黎憐愛地摸了摸她凍得有些發紅的小手,忽然想到什麼,摸出毛一條茸茸的小毯子給她包起來,也是這孩子眼睛看不見,周圍也沒人在看這裡他才能順利地将毯子拿出來。
灰色小毛毯将佳穗襯得更加蒼白瘦弱,兩隻小手無措地抓住毛毯,看不見讓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隻知道一下子變得暖和起來,身上的東西摸起來毛茸茸,隻一會兒便積聚起如涓流般的暖意。
耳邊再次響起這個陌生青年的聲音:“小毛毯送你了,本來就是家裡多出來的東西,與其放着生灰不如給需要它的人,這樣你冬天也能偶爾出來散散步,老是悶在屋子裡對身體不好。”
被猝不及防的善意包裹,佳穗一時愣住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才慢慢點了點頭,小聲道:“謝謝。”
扶黎像個慈祥的叔叔,往她手裡塞了兩塊杏幹,佳穗小口小口啃着不大的杏幹,酸酸甜甜的味道讓她露出腼腆的笑容,小小的矜持的,就像一朵開在路邊不惹人注意的小野花。
扶黎一邊略感欣慰,一邊卻又不由自主開始發散思維:這個孩子命不好啊,雙目失明這種情況就算在各種設施都很便利的現代也很麻煩,很多失明人士甯願一直待在家裡也不願意出門,怕給别人添麻煩也怕在路上根本不知道往哪裡走,而就業謀生對他們來說也不是一件易事,能做的工作被壓縮到幾乎不剩幾個。
現代尚且如此,在這個科技進程相當于現世18世紀至19世紀初期的小世界當然更加艱難,眼盲的女性大概除了嫁人很難找到更好的出路,如果有個好家世倒是能多些選擇,而像這樣孤兒出身的一般人家都不會考慮,可想而知最後隻能嫁給什麼人。
種種想法在腦中掠過,扶黎面上不顯依舊帶着慈祥的笑容,然後直接塞了一袋果幹給佳穗,讓她跟小夥伴分着吃。
“這是什麼?好吃嗎?”信乃忽然從一邊探出腦袋,臉上滿是裡面的果幹都好誘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