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進入冬月,微蘭閣院外的幾棵紅白茶梅的花苞已經逐漸舒展,細雨如煙如霧,輕輕地飄灑在淡粉色的花瓣上,随風搖曳。
本是讓人清新甯靜的景緻,但蔣安沅卻眉頭緊皺,覺得莫名地心煩,眼神中也透着憂慮和不安。
陸九昭被困在岱州的事一直在她的心頭壓着,仿佛她也被困住了一般。
月雲捧着一碗藥湯從屋外走了進來,見蔣安沅坐在窗口,呆呆地望着外面,趕緊放下碗,拿起軟榻上的披風蓋在蔣安沅身上,擔憂道:“姑娘,外邊起風了,怎麼坐在窗口也不多穿些衣裳,要是再受涼了怎麼辦?”
蔣安沅攏了攏披風,說道:“沒事。”
“明明之前姑娘心口疼的次數少了,可近來卻連着疼了兩回。”月雲拿起桌上的藥,遞給了蔣安沅,“杜娘子到外地看藥材去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姑娘可得注意着些。”
蔣安沅啜了幾口藥湯,說道:“知道了!你這嘴呀怎麼同朝雲一樣了。”
月雲轉過身來對着蔣安沅,眼中竟然含着淚:“姑娘,奴婢實在是看不得您生病。”
蔣安沅忙安慰道:“怎麼哭起來了?我現在不是都好了嘛,沒事了!”
月雲止住了淚,把裝着蜜餞地盒子放到了蔣安沅面前。
這時朝雲從外邊進來了:“姑娘,東西都備好了。”
蔣安沅點點頭,便再無後話!
次日清晨,蔣安沅起了個早,先去了趟福安堂給蔣老太太請安後,便讓下人套好馬車出了門。
今天還是同昨天一樣,下着細雨,蔣安沅一下馬車,朝雲便在旁邊撐着傘,由着小厮在前邊帶路。
謝婉凝上個月就生了孩子,但當時蔣安沅心疾犯了,隻讓人送了禮,并沒有去看望。現在身子好了,便來看看。
蔣安沅一行人穿過好長一段長廊,又走了一截石闆路才到了謝婉凝的院子。
待進了屋子,隻見謝婉凝躺在床榻上,隻着了件淺灰色的長袍,頭上圍着錦帕,雖然還未出月子,但瞧着面色紅潤,目光明亮,臉上也挂着笑,整個人看着也精神。
謝婉凝見蔣安沅進來了,便想起身,蔣安沅快步走到床邊,坐了下來:“躺着就好!”
“前兩天還我在念你呢,沒成想今天你就來了。”謝婉凝笑意盈盈地說着。
蔣安沅接着話:“上回我生着病,怕過了病氣給你,這下全然好了,定是要來看看你的。人都說婦人生子就如同在鬼門關前走一遭,如今見你好好的,我便放心了!”
“這孩子能來這世上,還多虧了你。”謝婉凝拉着蔣安沅,“你姨母的方子真有效,吃了不過三個月,就有了身孕。之後太醫說胎像不穩,也虧得你把你姨母找來給我瞧了,這才生得穩當。”
蔣安沅笑道:“你我姐妹,何必說這些。诶,對了,孩子呢?我還不曾見過。”
“抱去喂奶了。”謝婉凝說起孩子來就頭疼,搖了搖頭,一臉無奈,“小孩子太鬧騰了。”
“小孩子都是這樣,大點就好了。”
蔣安沅說着向身後的月雲看了眼,月雲會意,把昨天早就備好的東西放在了桌上。
蔣安沅指着幾大包的東西說道:“這些是給孩子備,是些金鎖、金項圈什麼的,讨個吉利。”
謝婉凝:“又送這麼多東西,上回你就……”
蔣安沅忙道:“這可不是給你的,是給孩子的,你可不能不收!”
謝婉凝:“好好好,我收下便是。”
蔣安沅問道:“孩子可取名了?”
謝婉凝:“還未,他皇爺爺現在還未醒過來。夫君的意思是想讓他皇爺爺取名。”
蔣安沅又問:“現在聖上身體到底……”
謝婉凝朝屋裡的侍女看了眼,侍女便退了出去,朝雲、月雲兩個丫頭也識趣地在屋外等候。
見人都走了,謝婉凝才道:“夫君得到的消息是身體沒什麼大礙,可是就是一直昏迷,随行的軍醫也沒個頭緒。隻盼父皇他們能早回京都,讓京中的太醫看看。”
蔣安沅默了一下,半響才道:“你放寬心,聖上洪福,自有天佑,定會沒事的。”
謝婉凝擠了個笑出來:“但願吧!”
“那、那被困在岱州的西路軍怎麼樣了,有什麼消息嗎?”蔣安沅知道這些國家機要不該問,但到底還是忍不住想知道他的消息。
謝婉凝臉上的笑意一滞,不過很快又意味深長地看着蔣安沅:“你是想問被困在岱州的西路軍?還是想問被困在岱州的陸九昭啊?”
蔣安沅被盯得有些不自在:“都一樣!若是不方便說,我便不再問了。”
“好了,跟你開玩笑呢!”謝婉凝收起了笑意,臉色有些凝重,“隻不過我知道的也不多。我隻知現在并未收到他們撤出岱州的消息。”
蔣安沅雖然有此準備,但聽她這麼說,心中到底還是“咯噔”一下。
謝婉凝寬慰道:“不過你也别擔心,沒消息或許就是好消息!”
雖然嘴上這麼說着,但她心裡也知道陸九昭這回怕是難了。
蔣安沅隻笑了笑,沒有說話。
良久,蔣安沅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婉凝,你能不能、能不能同三殿下說說,哪怕不派援兵去,讓周邊的州縣運些糧草給岱州也好啊,不然他們就算沒被北融軍破城,也會困死在那兒的。”
蔣安沅握着謝婉凝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謝婉凝隻長歎了一聲,露出為難的神色,搖了搖頭:“安沅,這個忙,我幫不了!”
蔣安沅也不知怎麼了,竟說了這麼沒有分寸的話,可她就是想試一試。
“是我越矩了,不該同你說這些,讓你為難,又徒添煩惱。”蔣安沅愧疚地說道。
謝婉凝回握着她的手:“安沅,這些事不是你我能夠左右的!你也莫要傷懷。”
蔣安沅擠出些笑來:“好了,不說些了,咱們說點開心的。”
……
二人又說起了謝婉凝的孩子,說說笑笑,又在她那兒吃了午飯,蔣安沅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