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照,天光大好。
街巷間,隐隐傳來陣陣絲竹之聲,漸近漸響,笙箫鼎沸,浩浩蕩蕩的隊伍穿過京都城的主街,一路而行。
這般盛況自然引來了不少百姓駐足觀望。
“這是誰家下聘呀,這般氣派?”一路人不驚感歎。
“兄台是外地人吧?看到隊伍最前面的那人沒,那是咱們大夏的雲麾将軍,這國公府的喜事自然是熱鬧非凡。”另一路人回答道。
那人朝着隊伍前頭望去,隻見陸九昭乘着一匹青骢( cōng)駿馬,金辔雕鞍,身着藍色圓領大袖襕衫,腰系紅鞓玉绔帶,皎如玉樹,風風流流,不讓潘安。
看他身後,雙羊披紅挂彩,八名仆從擔着四對金瓶酒樽,樽瓶外披的羅帛酒衣紅綠相間,邊角以金線細密勾勒,紅彩封紮。再往後則是上百名仆從擡着朱漆描金的禮箱,聘禮箱上漆繪了金色祥雲與鳳紋,禮擔之間,彩勝高立,紅綢結縛,樂師環繞,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行至蔣府門前,樂師們吹奏得愈發賣力。
陸九昭翻身下馬,整了整衣冠,緩步走向門前,拱手行禮:“慶國公府陸九昭,奉命呈聘,求娶蔣府嫡長女蔣安沅,願兩家永結秦晉之好,伏請賢府垂允!”
待到蔣府傳話應允後,媒婆在一旁高聲大喊:
天賜之緣,地成之約。
今朝下聘,定此姻緣。
兩姓締好,百年為盟。
琴瑟和鳴,花開并蒂。
說罷,禮樂聲再次響起,一時間,衆人魚貫而入,将聘禮一一擡進府中,又聽禮官在中堂唱禮:
第一禮——金玉滿堂,福澤綿長!
聘:赤金千兩,金銀器皿六十八件,青玉、白玉、水晶配飾各式三十八件,象牙玉柄十八件、瑞獸玉雕兩尊。
第二禮——彩繡緞錦,佳人華裳
聘:绫羅絹帛一百八十八匹,四季常服一百二十件,銷金大袖、黃羅銷金裙、緞紅長裙十套。
第三禮:珍寶珠翠,輕點紅妝
聘:珠翠首飾八十八匣,四時冠花、排環四十八匣,金钑花钏、金鑲寶石镯、金帔墜各式十六套。
第四禮——美酒佳肴,敬親長高堂
聘:瓊漿玉露六十品,五谷珍果六十籃,各味茶葉八擡,八式海味六擔。
第五禮——田宅林院,富貴不離
聘:良田百畝,山林百頃,莊園十二座,鋪面十八間。
第六禮——禦賜珍寶,皇恩浩浩
賜:東珠十顆,九子墨十方、汝窯天青釉春瓶六件、白玉镯兩對、翡翠镯兩對,翡翠步搖兩對。
待禮官唱禮完畢,蔣晟接過裝有婚啟的盒子,放在正屋廳堂上,又設了香桌,置了香爐,告祝天地祖宗①。
又聽禮官朗聲宣讀:
六禮既備,禮聘已成,佳期已定,擇七月初九,迎新婦入公府。
随後蔣府便擺列筵席,待媒人,請新婿,宴親朋,又是一陣熱鬧。
福安堂内,蔣老太太正和蔣安沅說着聘禮的事。
“雖說陸家累代簪纓,聘禮豐厚些也是常理之中,可今日這架勢,便是娶個公主也使得。”蔣老太太頓了頓,又道,“陸家大郎這些年立下赫赫戰功,想來得了朝廷不少賞賜,我瞧着這聘禮,怕是他自己添了不少私物進去,可見他對你是用了心的。”
蔣安沅垂首,面上泛起一抹紅暈,心裡也是歡喜的。
蔣老太太舒了一口氣,目光也柔和許多:“本來我還擔心你嫁進國公府,這人多事雜,你這身子難免會吃不消,可當我看到他當着兩家尊長的面立誓,今日又許了重聘,有他向着你,想來日子定會好好的。”
“他們家又不是什麼龍潭虎穴,吃不了孫女兒的!”
“你可别輕心!”蔣老太太突然正色道,“哪個深宅大院兒沒點糟心事,更何況還是陸家那種門閥貴戚。”
“國公府要真有什麼事,他一個男人也不能總圍着後院兒這些事轉。”蔣安沅想了想,臉上又笑開來,“祖母放心,孫女也不是個好欺負的。”
聽她這麼說,蔣老太太也笑了:“你這小猢狲!”
祖孫倆正說得高興呢,一丫鬟神色慌張地走了進來:“老太太、二姑娘,衡哥兒在前廳鬧起來了。”
蔣安沅眉頭微微一皺:“怎麼回事?”
“不知是誰在哥兒面前嚼舌頭,說是準姑爺欺負您,逼着讓您嫁過去。哥兒火氣一上來,就嚷着讓準姑爺把聘禮都拿走,這一來二去的,就鬧起來了。”
蔣安沅忙問:“去請過父親了嗎?”
丫鬟一臉為難:“大老爺忙着應酬多喝了幾杯,正暈得厲害。”
蔣老太太沉聲道:“你去叫文衍,今日這種場面,怎麼能讓衡哥兒這般胡鬧!”
“是,奴婢這就去。”說完那丫鬟便退了下去。
蔣老太太一臉疑惑:“衡哥兒如今是個知禮的,怎麼會聽信那些胡話?”
蔣安沅歎了歎:“他年少氣盛,再加上有些人故意挑唆,難免讓他産生誤解。如今他這一鬧,若是讓有心人往外添油加醋地說了去,隻怕……”
蔣老太太聞言,臉色驟變:“你是說……”
“陸蔣兩家是聖上賜婚,都道是天賜良緣,可衡哥兒這麼一鬧,無意的隻當是小孩子耍性子,有意的,隻怕會說咱們蔣家對這樁婚事不滿,對聖上不滿,隻好借着孩子的口說出來。”
“這還了得!”蔣老太太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立馬站了起來,“沅丫頭,你今日不便露面,我親自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