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好像并不滿意這個答案,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榮哥兒疼得想把手抽回來,但王氏卻緊緊地拉着他,又問:“疼嗎?”
榮哥兒帶着哭腔:“不疼!”
王氏直直得盯着他,見他眼眶含淚,又像是于心不忍,松開了他,淡淡地說道:“去書齋溫書吧。”
榮哥兒聽後,收回了手,又是一副恭敬的模樣:“是,兒子這就去。”
王氏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的藥膏,目光久久沒有離開。
再說蔣安沅回到蘭溪院後,有些心不在焉地坐在桌案旁。
朝雲心裡有話憋了一路,一進屋就忍不住開口道:“這叫個什麼事啊!明明昨天咱們親眼所見,榮哥兒就是被欺負了,怎麼過了一晚上,他就不認了?虧得大娘子還一直惦記着他。”
月雲低聲制止道:“朝雲!”
“本來就是嘛,那個三房的王大娘子也是,榮哥兒受了傷,也不說關心關心他,查驗查驗傷勢,知道有兩個丫鬟欺負他也不管……最可惡的還是那兩個丫鬟,讓她們鑽了空子。”
月雲也覺得這事有些古怪:“會不會是王大娘子想私下處置,畢竟這事也算是她管教不嚴,說來也不是什麼好事,不好叫咱們看笑話,這才想遮掩過去。”
“也不是沒這種可能!”蔣安沅接着話,“隻是我不明白,為何榮哥兒不肯說實話?”
“會不會是王大娘子授的意?”月雲道。
榮哥兒是王氏從陸家宗族過繼來的孩子,和王氏并無血緣,這親生的尚有不疼不愛的,更何況是過繼的。若是王氏故意讓人欺負榮哥兒倒也說得通。
蔣安沅想了想,搖頭說道:“不像!夫君說過,榮哥兒一來三嬸便主動寫信給祖父,想請先生在府上教習,吃穿住行看着也沒有馬虎,不像是受了虐待。”
朝雲恍然:“那就是底下人見王大娘子性兒好,又見榮哥兒年紀小,這才敢放了膽子欺負榮哥兒。”
蔣安沅歎了聲氣,說道: “罷了,這事咱們也不好多問。”
她嘴上是這麼說,可心裡就像有石頭壓着,讓人堵得慌。
陸九昭回來後見她魂不守舍的,于是問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蔣安沅扯出一抹笑來:“無事!”
見她臉色不好,以為她心疾又犯了,他趕忙問道:“你是不是心口又疼了?我去把老劉叫來。”說完便要起身向外走。
“你回來。”蔣安沅叫住他。
陸九昭以為她不樂意讓劉允城給她看病,又道:“那我去請姨母來給你瞧瞧。”
“我心口沒有疼。”
“真的?”
“真的!我隻是有些累了。”
陸九昭聞言立即抱着她到床上,讓她睡下:“累了就好好休息,别想這麼多。”說完便去點了安神香放置在床邊。
蔣安沅見他這樣,無奈的笑了笑,許是安神香起了作用,又許是她真的累了,覺得眼皮子越來越重,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月雲端着一碗湯進了屋。
“這是什麼?”蔣安沅問。
月雲一臉笑意,回道:“這是姑爺讓人帶回來的,說是劉大夫開的藥方,讓廚房煮了給大娘子喝的。”
蔣安沅接過湯碗,聞了聞:“聞着倒是挺香的。”
朝雲接話道:“姑爺準是知大娘子怕苦,特意讓劉大夫改了味道。”
蔣安沅嘗了一口,沒有苦味,甚至有些甘甜,于是連着喝了好幾口:“對了,讓人去打聽打聽,榮哥兒在沒在書齋,我想去看看他。”
不多時,丫鬟回來禀報,得知他在書齋,便讓人帶着些東西往西院去了。
書齋離王氏住的曲微苑不遠,原本是一處閑置的小院兒,地方有些偏,房屋雖小,但卻清靜,王氏便讓人清理出來給榮哥兒做書齋用,陳氏知道後便從中公撥了銀子,将院子好好地修繕了一番,又置辦了一應用具,倒也不失為一個讀書之地。
蔣安沅走到書齋門前,她怕先生還在授課,便悄悄地走到門前,透過窗棂往屋裡望了望,先生不在,除了榮哥兒,隻有兩個丫鬟在收拾屋子。
朝雲認出二人正是昨日在園中欺負過榮哥兒的丫鬟,不由得蹙起眉頭: “大娘子,又是她們。”
蔣安沅站在門外豎耳聽了一會兒,這兩丫鬟倒是對榮哥兒恭敬了許多,想是三嬸私下裡已經教訓過了,如今也是知了錯,改了習性,見榮哥兒沒被欺負,她心中稍安,随即緩步走了進去。
一進屋,便見幾張書櫥分列兩旁,詩詞史籍應有盡有,壁間懸挂着名家的山水詩畫,中間擺了兩張楠木長案相對,筆墨紙硯一一擺列,側旁置了一香爐,長案後都擺有座椅,一個有軟墊,一個沒有軟墊。
兩丫鬟見她來了,急忙站直身子,低頭行禮:“大娘子來得正巧,榮哥兒正好下學,奴婢們正清理書屋呢。”
蔣安沅并沒有理會她們,徑直走向榮哥兒,笑道:“還在用功呢!”
正在埋頭寫字的榮哥兒擡起頭,輕喚了一聲“嫂嫂”。
蔣安沅拉着他坐下:“嫂嫂給你帶了些點心,還有一些筆墨紙硯,想來你應該用得上。”她打開食盒,将還冒着熱氣的桂花糕取出來,“趁熱吃吧。”
榮哥兒在一旁拘謹地坐着,并未有其他動作。